２０１３年４月 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Ａｐｒ．２０１３ 第１６卷第２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Ｘｉｈ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Ａｒｔｓ ａｎｄ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Ｖｏ１．１６ Ｎｏ．２ 【文学艺术研究】 论《东坡梦》中佛性与人性的冲突 ——以其对佛教素材的摄入为视角 汪文国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４００７１５） 摘要：吴昌龄的杂剧《东坡梦》是一部有关佛教题材的作品。剧本的故事情节以主人公苏东坡的皈依佛门为 结局，正面宣扬佛法修行的功效，但是在涉及佛教的相关细节描写中，作者却以精妙的笔致展现了佛性与人情、人 性的种种冲突，而不像同时期的绝大多数涉佛题材一样绝对地宣扬或者否定佛性。佛性之下，人之常情、常性的展 现是这部作品不可忽视的艺术与思想价值。 关键词：《东坡梦》；佛性；人性；冲突 中图分类号：Ｉ２３７．１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７７７Ｘ（２０１３）０２—００１４—０３ 杂剧《东坡梦》，全名《云门一派老婆禅花间四 更好地迎合市民Ｅｌ味的需要， ３ 有意以唱词和宾白 友东坡梦》，［１］（本文中‘东坡梦》引文提出于此书’作者为元代前期 的方式对佛理进行嘲笑。但是这种有意为之的谐谑 剧作家吴昌龄。剧本讲的是苏东坡被贬黄州之后， 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刻画出了僧人作为人的常情、常 指使白居易后人歌伎白牡丹引诱佛印破戒，结果白 性。 牡丹反而被佛印度化做了尼姑。东坡自己也在与佛 （一）念经、参禅不专 印的“斗争”中为佛印所屈，终皈依佛门的故事。剧 念经、参禅本是僧人修行最基本的法则，但是剧 中的角色还包括佛印的徒弟即负责扫地点灯的行者 本中的行者和尚却一反佛法，当说他痴愚时，他 和尚等。 立即解释道，“徒弟也不笨，一本《心经》读了三年六 个月，就念的摩诃般若波罗蜜一句出来。”读来实在 一、行者和尚对佛性的谐谑：人性占上风 滑稽可笑。 《东坡梦》虽然是一部正面宣扬佛法无边的作 行者和尚念经、参禅的不专更多地体现在给苏 品，剧本也大量地摄人有关佛教戒律、理法、精神的 东坡传话的对白中。当苏东坡要他将禅语“眉山一 场景。但是剧作者却创造了一个反佛理的形象，那 块铁，特地来相谒”时，他先是记了两遍：“老官，小 就是负责扫地点灯的行者和尚。在剧本中，作者多 和尚心笨，一本《心经》念了三年零六个月，还记不 次“使”行者和尚通过言语和行为对佛教加以谐谑。 得。再说一遍。”而后更甚的是，将佛印要转告苏东 类似的谐谑佛理的形象在元杂剧中并不少见，例如 坡的禅语“急急上堂来，炉中火正热。”自以为是地 《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中的慧明和尚，“不念《法华 解释为“着手！他便是铁，我是火，架起炉来烧 经》，不礼《梁皇忏》”、“也不会谈，逃禅也懒去 他娘。老官，我着我烧伤你哩。”并且这种极具 参”。 和本剧的行者和尚如出一辙。 讽刺意味的嘲谑还不止出现一次。行者和尚念经、 尽管元杂剧中出现的一系列谐谑佛理的形象， 参禅不专，一方面是对佛理的谐谑。另一方面也是 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剧作者使戏剧这种市民文学 人之痴愚、惰性的反映。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０２—１０ 作者简介：汪文国（１９８９一），男，江西吉水人，西南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１４・ （二）对酒色的贪恋 行者和尚对佛教的谐谑还体现在其对酒色的贪 恋上，上文已经提到，佛教有“五戒”，其中有两条就 是“不饮酒、不邪淫”。可是行者和尚却兼而有之。 当苏东坡要他转告佛印“无酒无肉，我回舟中也” 时，他立即现出了其贪恋酒肉的本性： 学士，你就是我的亲爷。我这等和尚，有甚么佛 做？熬得口里清水拉拉的汤将出来。望学士可怜 见，多与些小和尚吃。 短短数语，一个嗜酒嗜肉的“假”和尚就活灵活 现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用佛教的戒律和基本精神 来对此加以权衡，行者和尚的反佛理性毋庸置疑。 但是倘若抛弃其和尚的身份，行者和尚的这些言行 又变得合情合理了。因此，从他的言行来看，在行者 和尚身上，人性、人情相比于佛性无疑占据了绝对的 上风。 （三）复杂性的一面 当然，行者也并非完全地站在反佛理的立场，他 也慈悲为怀，扫地时怕踏伤了蝼蚁的性命，当佛印准 备用脱身之计，让他替佛印和白牡丹偷期，从而使苏 东坡用白牡丹引诱他人世还俗的计策落空时。行者 表现出了一个和尚对佛性的根本性遵从。对佛 印说道，“老人家没正经，不要我学好，教我偷鸡 吃。”但有意思的是，行者对佛理的遵从还是仅仅局 限于浅层次的，他之所以骂佛印叫他与白牡丹偷会 是“没正经”的行为，除了出于遵从佛教的基本戒律 的目的外，更重要的是怕“被人拿住怎么了？”因此， 当佛印说“义教我，怎生题”，表示没有别的办法时， 他就立即放弃了对佛教戒律“不淫邪”的遵从以及 怕别人抓住的畏惧心理。说道，“常言道：噢乌饭。 瘸黑屎。我只是依随着你便了”，并最终和歌伎白 牡丹私会云雨。到了这里，行者的行为又恢复到了 对佛理的谐谑，以及对人性的遵从。特别要注意行 者和尚引用的那句俗语“噢乌饭。瘸黑屎。”意思就 是说“吃谁的饭，为谁做事”。这时的行者和尚俨然 是一个深谙世俗的世故之人，全然不像一个修行和 尚的言语。 对行者和尚的这些描写，无疑使行者和尚形象 更丰富、更接近真实。既没有让他像修行多年的高 僧一样坚定地站在佛理的一边，也没有让他完全地 背离佛理，而是更多地兼顾了人之常情、常性。 二、佛印形象所体现出的佛理对人性的 逐渐克服 如果说行者和尚的形象主要写出了对佛理的谐 谑，以及人性对佛理的压制的话，那么佛印的形象刻 画则更体现出了二者间态势逐渐变化的过程，即佛 理对人性的逐渐克服。剧本在反映佛性与人情的矛 盾的同时，没有将二者至于绝对静止的位置，而是细 致地刻画出了二者相互斗争的过程，以及在这个过 程中二者态势的逐渐变化。 （一）佛性与人性的冲突 佛印在对待苏东坡饭食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和行 为的转变，将佛性与人性的斗争态势体现得淋漓尽 致。 一开始，深谙佛教戒律“忌酒肉”的佛印嘱咐徒 弟行者要用素斋饭来招待学士，在这里，佛印在遵从 佛理的同时，又违反了人性之常情。剧本一开始就 强调了苏东坡与佛印的关系匪浅，苏轼说佛印是他 的“同窗故友”，佛印也说他和苏东坡是“一半儿同 堂故友”。既然是同窗故友，而且苏东坡是因为被 贬黄州，才有机会亲自来寺拜访他。故友相逢不易， 按世俗之常情，是应该好好款待远道而来的故友的。 因此，在招待苏轼饭食的问题上，佛印最初是遵佛 性、反人情的。 但是当苏东坡听到行者“香积厨下安排素斋， 拖面煎草鞋，酱拌鹅卵石”之语后，要行者转告佛印 说“有酒有肉我便吃，无酒无肉，我回舟中去也”时， 佛印又很快做出了让步，叫徒弟下山去买酒买肉，好 款待故友。这时的佛印又体现出了悖佛理、遵人情 的一面，并且剧本中的唱词也点明了这一点： 【醉中天】既然要叙旧开佳酿，怎还说持戒断腥 荤。 这是佛印对酒肉态度的第 次让步。即由最初 的准备用斋饭招待转变为用酒肉招待。但是此时的 佛印自己仍然固守佛教的戒律，因此当白牡丹要他 “满饮此杯”时，他还是显示出了自己修行办道很深 的僧人本色，对白牡丹说“小娘子，贫僧荤酒不用。” 但是苏东坡依然不依不饶，对佛印加以劝导和引诱： “溪河杨柳影，不碍小舟行。佛在心头坐，酒肉穿肠 过。只管吃，怕怎么？”，这时的佛印又做出了佛理 对人情、人性的让步，将自己之前一以贯之的“荤酒 不用”戒律给打破了。无奈地说道，“既如此，贫僧 开酒不开荤。”这是佛印对酒肉态度的又一次让步。 此时，在佛印的身上，佛理在与人情、人性的斗 争中似乎处于劣势了，但是剧中最重要的转折点出 现了，准备去告睡的佛印料着苏东坡会用白牡丹引 诱他破戒，因此特地叫他的徒弟行者和尚当他的替 身，“和那红粉偷期”，以脱身之计瞒过了苏东坡。 这也使得本剧最终以佛印对白牡丹和苏东坡的度化 ・１５・ 成功告终。 采用的迫不得已的计策，但是这也反映了佛理在与 正如剧本最后的唱词一样：“唱道是即色即空， 人世还俗思想的斗争中不能全身而退的一面。因此 佛性的最终胜利要以其对人性、人情的局部“牺牲” 无遮无障”，原先试图以女色劝诱佛印人世还俗的 苏东坡也皈依了佛教。至此，从结果上看，佛性似乎 对人情、人性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为代价。 总之，《东坡梦》是一部涉佛题材的作品。但作 者却没有将作品主题的表现简单化，而是以生动的 笔调展现了佛性与人性的冲突。 ［参考文献］ ［１］臧晋叔．元曲选［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５９． ［２］ 隋树生．元曲选外编［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５９：２７４— ２７５． （二）佛性的胜利以其对对人性的局部“牺牲” 为代价 从剧本的发展过程来看，这种胜利是建立在佛 性对人性的局部“牺牲”为代价的。“东坡把世俗的 生活方式带人寺中，先是要喝酒吃肉，接着又要妓女 来陪，这对清净神圣的寺庙构成了莫大的讽刺和挑 战”， 佛印虽然想极力反对之，但碍于情面都满足 了东坡，这里可以看出佛性对人之常情的让步。佛 印的脱身之计也体现出了佛性对人性、人情的让步， 并且是佛理更为严重的“牺牲”。和红粉偷期，这可 ［３］ 陈洪．结缘：文学与宗教——以中国古代文学为中心 ［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３９１． ［４］ 艾立中．儒佛思想的冲突与整合——试论《东坡梦》杂 剧的独特价值兼谈其禅宗文化意义［Ｊ］．艺术百家， ２００２。（３）：４３—４６． 以算得上是极端的反佛理行为了，破了佛教“不邪 淫”之戒。以至行者和尚听了之后都骂他“没正 经”，不叫他学好，反而叫他做这种有违佛教精神的 行为。虽然此举是佛印为了度化白牡丹和苏东坡而 ［责任编辑兰一斐］ Ｏｎ¨Ｄｏｎｇｐｏ Ｄｒｅａｍ¨ｉｎ ｔｈｅ Ｂｕｄｄｈａ Ｎ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Ｈｕｍａｎ Ｃｏｎｆｌｉｃｔ ・－－－－－－－・－－－—－－－———Ｆａｍｏｕｓ ｆｏｒ ｉｔｓ Ｂｕｄｄｈｉｓｔ Ｍａｔｅｒｉａｌ Ｉｎｔａｋｅ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ＷＡＮＧ Ｗｅｎ—ｇｕｏ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ｏｆ 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ｒｔｓ，Ｓｏｕｔｈｗｅｓｔ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Ｃｈｏｎｇｑｉｎｇ ４００７ １ ５，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ＷＵ Ｃｈａｎｇ—ｌｉｎｇ Ｄｒａｍａ”ｔｈｅ Ｄｏｎｇｐｏ Ｄｒｅａｍ”ｏｆ ａ ｗｏｒｋｓ ｏｎ Ｂｕｄｄｈｉｓｔ ｔｈｅｍｅｓ．Ｄｅｓｐｉｔｅ ｔｈｅ ｓｃｒｅｅｎｐｌａｙ Ｓ ｓｔｏｒｙｌｉｎｅ ｉｓ ｅｎｄｉｎｇ，ｔｈｅ ｈｅｒｏ Ｓｕ ｃｏｎｖｅｎｅｄ ｔｏ Ｂｕｄｄｈｉｓｍ ｐｏｓｉｔｉｖｅ ｔｏ ｐｒｅａｃｈ Ｄｈａｒｍａ ｅｆｆｅｃｔ．Ｉｎｖｏｌｖｉｎｇ Ｂｕｄｄｈｉｓｔ ｄｅ— ｔａｉｌｅｄ ｄｅｓｃｒｉｐ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ｔｈｅ ｅｘｑｕｉｓｉｔｅ ｐｅｎ ｃａｕｓｅｄ ｔｏ ｓｈｏｗ ｔｈｅ Ｂｕｄｄｈａ ｎ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ｈｕｍａｎ，ｈｕｍａｎ ｃｏｎｆｌｉｃｔｓ．Ｕｎｌｉｋｅ ｔｈｅ ｓａｍｅ ｐｅｒｉｏｄ，ｔｈｅ ｓｃｒｉｐｔ ｖａｓｔ ｍａｊｏｒｉｔｙ ｉｎｖｏｌｖｅｄ ｔｈｅ ｓａｍｅ ｔｈｅｍｅ ｏｆ ｔｈｅ Ｂｕｄｄｈａ ｐｒｅａｃｈ ｏｒ ｄｅｎｙ ａｂｓｏｌｕｔｅ Ｂｕｄｄｈａ ｎａ— ｔｕｒｅ．Ｂｕｄｄｈａ ｎａｔｕｒｅ，ｈｕｍａｎ ｎａｔｕｒｅ，ｏｆｔｅｎ ｓｈｏｗ ｂｅｌｏｗ ｔｈｅ ｖａｌｕｅ ｏｆ ｔｈｉｓ ｗｏｒｋ ｃａｎ ｎｏｔ ｂｅ ｉｇｎｏｒｅｄ．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Ｄｏｎｇｐｏ ｄｒｅａｍ；Ｂｕｄｄｈａ ｎａｔｕｒｅ；ｈｕｍａｎｉｔｙ；ｃｏｎｆｌｉｃｔ ・１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