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２卷第１期 Ｖｏ１．３２ Ｎｏ．１ 许昌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ＸＵＣＨ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Ｎｏ．１，２０１３ 老子、孑Ｌ子及墨子政治理想之比较 谭宝刚 （贵州民族大学图书馆，贵州贵阳５５００２５） 摘 要：生活于春秋战国之交的老子、孔子及墨子被尊为道儒墨三家之先师，他们思想光辉 的进发开启了后来百家争鸣的先河。老子、孔子及墨子三圣有各自的政治理想，他们在社会秩 序、对周礼之态度、治国方略三方面存在着很大的不同，这反映了周秦时代思想文化剧烈发展变 化的历史状况。 关键词：先秦哲学；老子；孔子；墨子；政治理想 中图分类号：Ｋ２２４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６７ｌ一９８２４（２０１３）０ｌ一０１２１—０３ 春秋战国之际是中国古代社会剧烈变动的时 子，一同天下之义，建立“兼相爱，交相利” 的 代，目前大部分学者将它看作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 社会秩序。 会的转变期。这种转变典型地表现为经济和政治 老子作为没落奴隶主贵族的代表，其理想的社 两方面的飞跃。经济方面：春秋战国之际，生产力 会秩序就是“小国寡民”的原始状态：“小国寡民， 有了显著提高，井田制开始崩溃，经济发展迅速。 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徒。虽有舟 政治方面：王室衰微，诸侯坐大。“礼乐征伐自诸 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 侯出。”…” 周王室无法控制局面，诸侯国之强大 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 者，四出征讨，以图霸业。 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老 与经济、政治变化相伴而行的，便是在思想文 子之所以希望这种理想国的出现，与他所见所闻的 化上由西周的“皆原于一，不离于宗” 的官学 政治现实有密切的关系。当时新旧两种势力的斗 形态向多元化发展。当时“诸侯力政，百家异说”， 争异常激烈，当了多年史官的老子对这种政治斗争 “处士横议”，思想家们针对剧烈动荡的社会纷纷 的内幕较为熟悉。他认为这种斗争是由于贵族们 提出自己的主张，阐发自己的观点，开始了百家争 的各种欲望引起的，要消除这种混乱，只有回到结 鸣。诸子百家竞起的源头是老子、孔子及墨子三圣 绳记事无知无欲的上古社会中去。这种社会秩序 时期，笔者在此探讨老子、孑Ｌ子及墨子政治理想之 的理想是没落奴隶主贵族无奈心态的反映。 异同，以求教于方家。 孔子所处的时代是奴隶制正在崩溃之时，封建 一、社会秩序理想之比较 制尚未形成，社会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现象。 在政治理想上，老子“认为自然力是万能至上 “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 者，人工涉入会损坏自然之朴素。其政治观点建立 者渐矣。”“陪臣执国命”。孔子对这种混乱现象 于绝对的自由理想之上，极力排斥的干 深恶痛绝，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他提出了“正名主 预。”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无为而治”。孑Ｌ子提 义”。《论语・子路》载： 倡伦理政治，主张实行“德治”“礼治”和“人治”， 子路日：“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 以求建立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级森严的 子日：“必也正名乎？”子路日：“有是哉，子之 政治秩序和“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 迂也！奚其正？”子日：“野哉由也！君子于其 涂不拾遗” 的和谐礼乐之世。墨子的政治思想 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 是以“天”或“天志”为最高主宰，选贤举能，立为天 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 收稿日期：２０１ｌ一１０—１８ 基金项目：２０１２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老子》成书和老子思想传播研究——对周秦两汉时期相关 问题的考察”，项目编号：１２ＹＪＡ７２００２４。 作者简介：谭宝刚（１９６９一），湖南洞口人，文学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先秦道家文献和思想文化。 ・１２１・ 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无所措手足。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 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孔子在这里明确地道出了“正名”的原由：不 正名，则礼乐不兴，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这与 孔子的理想社会是背道而驰的。那么，孔子理想中 的社会秩序是什么呢？《论语・颜渊》载：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 臣，父父子子。” 公日：“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 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孔子所追求的理想 社会秩序的最高概括。这实际就是礼所规定的奴 隶主贵族等级制和以贵族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 制，也即周礼中所推崇的“尊尊”和“亲亲”原则。 作《春秋》是孔子期望实现其理想社会秩序的 主要实践活动之一。孑Ｌ子就曾言：“知我者其惟 《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孟子评价 日：“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 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 孟子 又说：“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 猛兽而百姓宁。孑Ｌ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 惧。” ”孟子认为孑Ｌ子作《春秋》起到了一定的作 用。而晚出的《孝经・钩命诀》载：孔子日：“吾志 在《春秋》，行在《孝经》。”也反映出孔子希望通过 作《春秋》来实现他的社会理想。 作为小生产者代言人的墨子所处的时代是战 国初期，他认为当时的社会是一个“大国之攻小 国，大家之乱小家，强之劫弱，众之暴寡，诈之谋愚， 贵之傲贱” …。的“大乱之世”。广大民众过的是 “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 的悲 惨生活，其根源就是人们之间的“别相恶”和“交相 贼”。针对这一情况，墨子提出了“兼相爱，交相 利”的思想，希望建立一个“强不执弱，众不劫寡， 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的理想社会秩序。 为此，墨子提出了“天志”的概念。“天志”实际上 就是墨子心目中衡量社会行为规范的尺度，其最高 要求就是希冀人们“兼相爱，交相利”，最终达到 “万民和，国家富，财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饱食，便 宁无忧” 的盛世状态。 二、对周礼态度之比较 周礼是奴隶社会的一种等级名分制度，它不仅 指周公制定的礼乐制度，而且还包含了此前夏殷时 期的一些礼乐制度。子日：“殷因于夏礼，所损益， 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 虽百世可知也。” 当了周王朝多年史官的老子当然熟悉周礼的 内容，但他更深刻地看到周礼的某些虚伪性，认为 周礼不过是为统治阶级服务麻痹广大民众的工具 而已。所以老子对周礼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故失 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１ ２２．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老子进一步指 出：“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 和，有孝兹。国家昏乱，有忠臣”。 ”基于此，老子 提出的解决办法是“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 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 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 忧。” ”。他看到了西周以来的礼乐文化给人们带 来了自私、欺诈等一系列不道德行为，于是错误地 认为文化本身是社会混乱的源头。老子提倡愚朴 的原始道德固然有其善良的愿望和合理的成分，但 是也有不正确的一面。 孔子对“周礼”则是崇拜得无可复加。他一生 孜孜以求的就是恢复“周礼”。为了恢复“周礼”， 他从政事、收门徒，游列国，作《春秋》。子日：“周 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可见，孔子对以 “周礼”为核心的周文化是何等的推崇！《论语・ 述而》载：“子日：甚矣吾衰矣。久矣，吾不复梦见 周公！”周公制礼作乐，奠定了周代礼乐制度的基 础，孔子对他梦寐以思。 对于“礼”的要求，《论语・颜渊》载：“颜渊问 仁。子日：克已复礼为仁。颜渊日：请问其目？子 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ｔＰＳＬ勿言，非礼勿动。” 把礼作为治国的根本，是西周以来的传统思 想。孔子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期仍坚持“为国 以礼”，不过，孔子对周礼的态度既有继承，又有超 越和改造。“国之命在礼”，“为国以礼” ””集中 反映了孑Ｌ子对礼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 的认识。他还强调“齐之以礼”，¨ 把“礼”的范围 扩大到民间，突破了“礼不下庶人”的界限。 孔子认识到“礼”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重大作 用，“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 也。” 《礼记・礼运》载：“礼义以为纪，以正君 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调制度。” 《礼记・典礼》也载：“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 别同异，明是非也。”若不遵守礼，则会出现“恭而 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 则绞” 的现象。孑Ｌ子还认为，“礼”是人们安身 立命的基础，是做人的根本。所以他说：“兴于 《诗》，立于礼，成于乐”。¨¨眦 “不学礼，无以 立。” ” “不知礼，无以立也。” 墨子对周礼基本上是持反对态度。墨子的最 高信仰是“天志”。他公开宣称：“子墨子置立天 志，以为仪法。” 反复强调“置此以为法，立此 以为仪，将以度量天下。”他进一步说明“我有天 志，此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他用“天志” 去衡量“天下士君子”和社会行为规范，排除儒家 主张的“礼”对社会的指导作用。 在墨子看来，凡是符合“礼”的，都违反了“天 志”，是不合理的。因此，他以“天为法”，对现实的 “礼”进行否定和批判。他强调“天志”、否定“礼 治”的社会秩序和原则，希望建立一种新的等级制 度，表现出了强烈的革新倾向。 老子对“小国寡民”状态的赞美和对周礼的否 定，实际上是对当时社会现实的批判和反思，是形 而上的复古。孔子对周礼的继承发展和超越，是藉 以通过肯定的方式达到真正的复古。墨子以“天 志”取代“礼”，希望通过“天志”来主宰社会，开创 一个“尚同天下之义”的新境界。 三、治国方略之比较 老子的“道”崇尚自然，反映在治国方略上就 是“无为而治”。其哲学基础是“上善若水，水善利 万物而不争。”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 莫之能胜。” 。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 争。” 叭‘无为”就是听其自然，“少私寡欲”，要求 统治者尽可能的少过问政事，以做到“去甚、去奢、 去泰”，即减轻对人民的压迫和剥削。这虽然在客 观效果上有解救人民疾苦的一面，但其目的是为了 抵制新兴封建政治经济因素的发展，以维护即将崩 溃的奴隶制秩序。 老子认为，正确的治国模式应是“以正治国， 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即以正道治国，以 奇术用兵，以无为治理天下。当然，老子的“无为 而治”是手段，“无不为”是目的。“道常无为而无 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白化。” 只有这 样，才能达到“治大国，若烹小鲜”的境界。。。 。 孔子的治国方略可以概括为“礼治”、“德治” 和“人治”。 孔子继承了西周以来的“礼治”思想，把恢复 和发展“周礼”作为自己的神圣使命。他对“礼崩 乐坏”的局面深感痛心，要求各诸侯“以礼让为 国”，要求各阶层人士“克已复礼”，同时以“仁”充 实“礼”的内容，将礼发展为一种完善的伦理原则 和美好的政治制度。他认为“德礼”的教化作用要 比“政刑”的强制作用有用得多。所以他说：“道之 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有耻且格。”… 孔子所说的“人治”实质上是“德治”的延伸， 他强调执政者在治国中的决定作用，“为政在人”，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 亡，则其政息。”… ‘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 正？”… 这种“人治”论显然是“礼治”和“德治” 的结合，并且以“礼治”和“德治”为主要内容。 孔子继承了西周“明德慎罚”的思想，提倡仁 政，反对酷刑滥杀，主张先教而后刑，“不教而杀谓 之虐。” １１ 他希望通过“德治…‘胜残去杀”¨¨ 以 达到无讼的境界。孔子还主张宽猛结合，《左传・ 昭公二十年》载：仲尼日：“善哉！政宽慢，慢 则纠之以猛。猛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 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但他强调以宽为主，“宽 则得众”，认为统治者应对劳动人民实行怀柔政 策，把刑罚作为教化的辅助手段，作为德化失效的 最后底线，也即后人所谓的“德主刑辅”思想。 与“兼相爱”“交相利”理想的社会秩序相适 应，墨子在治国方略上提出了“尚同”的主张。 墨子认为人类历史之初“未有刑政”、“未有政 长”，没有统一的政治组织和是非标准，每个人都 有自己的是非标准，“一人一义，十人十义” 并 且有强烈的排他性，“各是其义，而非人之义” 。 因此人与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和睦相处，“故交相非 也。” 为了物质上的利益人们还会相互争斗。 “厚者有斗，而薄者有争”， 以至“父子兄弟作怨 恶”，“天下百姓，皆以水火毒药相亏害”，“天下之 乱，若然禽兽”。 为了消除这一混乱局面，墨子主张通过选贤的 方式建立一套有效的国家机构以“一同天下之 义”，“是故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 。但 是仅仅靠“天子”还是不能“一同天下之义。”于是 由天子选择贤能，置三公，建诸侯，立大夫，设乡长 等各级“政长”，帮助“天子”治理国家。 墨子虽然是小生产者的代表，但他却认为小生 产者在政治上不能代表自己，他把希望寄托在“贵 且智”的“天子”和“贤者”身上。他的“一同天下 之义”的理念和“天下之百姓皆上同于天子”的主 张，集中地反映了他的君主集权制观念。他认为天 子应掌握大权，“发政于天下之百姓”。 同时他 要求天下之百姓绝对服从“贤且智”的“天子”，“天 子之所是，必亦是之；天子之所非，必亦非之。”这 样，“天子…‘唯以其能一同天下之义，是以天下 治，” “故当尚同之说而不可不察，尚同为政之 本而治要也，” 春秋战国之际老子、孑Ｌ子及墨子三圣的政治思 想是对那个剧烈动荡时代的否定和对未来社会的 重新构建。他们思想光辉的进发开启了后来百家 争鸣的先河，比较他们政治理想之异同有助于我们 进一步了解周秦时代思想文化的发展状况。 参考文献： ［１］朱 熹．四书章句集注：新编诸子集成［Ｍ］．北京：中华 书局，２００８． ［２］郭庆藩．庄子集释：诸子集成第三册［Ｍ］．上海：上海书 店出版社．１９９６． ［３］梁启超．先秦：政治思想史［Ｍ］．北京：东方出版 社．１９９６． ［４］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８． ［５］王焕镳．墨子校释［Ｍ］．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７． ［６］王弼注．老子道德经：诸子集成第三册［Ｍ］．上海：上海 书店出版社，１９９６． ［７］蒋冀骋标点．左传［Ｍ］．长沙：岳麓书社，１９９６． 责任编辑：樊建莹 ・１２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