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当兵

前几天，看到几个身穿尚未授衔警服的少年，正背着背包在街上走着，那一身的踌躇满志，满脸的意气风发，一看就知道是去参加临行前的集结。那种激动与向往，仿佛他们身上所穿的军装----是世界上最华丽的衣服，所要做的事情-----也是世界上最神圣的职业。

那神情，一如十六年前的我。

十六年前的我，就是这样的一副神情，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离开家，离开家乡，开始了三年的警营生涯。

那是一个很冷的早晨，我象往常一样在床上享受睡觉的美好，当女朋友把我从梦中叫醒的时候，我依然懵懂地沉浸在梦中，完全忘记了我在那天其实已经是半个军人，即将踏上征程。在她得再三推搡下，我也像往常一样不耐烦地嘟囔着，却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直到我听到她叫我的声音有了异样，这才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在台灯的映照下，我看到，一种闪亮的东西在她得眼里闪动，哦，那就是她声音异样的原因！

当觉察到我在看她后，她急忙转过身，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我就要跟眼前这个两年来朝夕相处的女孩分别了，而且，一别是几年的时间！

但，那种惆怅的心情很快就被马上成为一名战士的兴奋所取代，这种兴奋也让我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在外面，妈妈早就做好了我最爱吃的手擀面，却还是在为了准备我的行装而忙碌，消瘦的身影在屋里不停地走着，灰白的头发也不时在我眼前晃过，看着年迈的妈妈，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平时说话很多的妈妈在那天早上话却很少，偶

尔说一句像是对我的叮嘱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在当兵以后，在新兵连乃至以后更长的日子里，我对女朋友和妈妈有一种魂牵梦绕的思念和牵挂，但现在都让我奇怪的是，在那个临走的早上，除了对当时那个心中充满憧憬的我记忆犹新，在回忆里竟找不到一点伤离别的影子，现在我给出的解释是，对那个年少的我来说，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和对改变的憧憬要远远大于儿女情长的沉醉和对母亲的不舍。

吃过早饭，女朋友送我到民兵训练基地集结，那时天还蒙蒙亮，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我骑着她的自行车带着她----那是一辆红色的轻便车，在过去的两年里，它曾经驮着我们走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见证了我们的爱情历程，以至于后来我在听到这辆车被小偷偷走以后，还黯然伤神了好几天。

风象刀子一样刮倒我们的脸上，但那会我依然被一种热情所笼罩着，所以丝毫感觉不到有多冷，她紧紧搂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背上，或许是天冷的原因，我明显感到她的胳膊比平时用力的多，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有风在呼呼地刮着。

到了训练基地，在那里经过简单的集结，接受了最基本的纪律训练以后，我们就直奔火车站，我们将从那里，踏上北上的列车，开始我们全新的生活，到了车站，我所有的亲人已经在那里等候，我妈，四个姐姐，姐夫，外甥，同学，还有那些狐朋狗友，浩浩荡荡一群，浩大的送行队伍，让我那些战友大为羡慕，但让他们最为羡慕还不是这个，而是我那位长的还算不错的女朋友，而此时的她，正默默地站在人群之外，看护着我那一堆的行

李。

9点25分，列车停在了车站，在亲人们不舍得目光中，我走进了站台上了火车，由于所有送行人员不能进入站台送行，当我在火车上找到座位坐好，我已经看不见她们的身影，耳朵里满是嘈杂，眼睛里满是橄榄绿。

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忽然看见车站旁边一个栅栏门外，站着我的几个姐姐，我在看到她们的同时，姐姐也看到了我，她们用力朝我挥着手，这时，我听到二姐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即使时隔多年，我仍记得当时的情景-----在听到姐姐喊我的一瞬间，充斥在我心中那所有的向往新奇激动坚强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是妈妈的眼神，恋人的不舍，姐姐的疼爱，自己的委屈，这些情绪，在那一瞬忽然漫过我心灵的堤坝，塞满了我整个的心房，这种感觉迅速上涌，并直冲我的鼻腔，-----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所谓的坚强一旦崩溃，脆弱就喷涌而出，我无声地哭了足有五分钟，直到被坐我对面老杜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所打断。

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把目光移向窗外，此时火车已驶离城区，载着我向未来，向憧憬中的警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