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禅一味_论中国的禅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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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修竹江南大学食品贸易与文化专业

［摘要］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它在数千年的发展历程中融合了中国传统的儒、道、释文化，其中又与佛教文化的渊源及深。佛教弟子从魏晋时期就开始种茶、饮茶，对饮茶之风的普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将茶文化与禅文化融合形成禅茶文化，即“茶禅一味”的理念，对后世影响深远。本文将从饮功、修行、顿悟三个方面，层层深入，分析“茶禅一味”的深刻内涵。［关键词］茶禅一味佛教茶文化

作者简介：史修竹，１９８６年４月生，女，汉族，江南大学食品贸易与文化专业在读研究生。

中国是茶的故乡，中国人食茶、饮茶的历史有几千年之久，唐代陆羽在《茶经・六之饮》中提到：“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东汉的《神农本草经》中也有神农尝百草的记载：“神农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之所避就，当此之时，日遇七十毒，得茶而解”。可见，中国人在上古的神农时代就已经认识到了茶的药用功效，并开始食用或饮用茶。在中国人饮茶的过程中，不断的将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融入茶中，使茶成为中国人心中不可取代的文化饮品。从这个角度来说，茶文化可以看做是中国文化的一个缩影，从茶文化中可以看到儒家文化所追求的的礼仪规范，儒雅风度，可以看到道家文化中养生悦志、道法自然的理念，当然也可以看到佛家文化中的超越现世、主客皆空的思想。中国茶文化是儒、道、释文化的有机统一，尤其是与佛家文化的渊源颇深，西汉末年佛教由印度传入我国，至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弟子逐渐开始饮茶、种茶，至此茶便与禅相伴，“茶禅一味”的理念也因此而诞生并延续至今。茶文化与禅文化的融合，一方面极大的推动了茶文化的传播，另一方面丰富和发展了茶文化的精神意义和文化内涵。茶、禅二者相生相成，共同形成了形态多元的“茶禅一味”思想体系。

一、饮功：“茶禅一味”之源

关于佛家饮茶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相传达摩祖师面壁打坐期间，有一次竟然睡着了，达摩醒后非常恼怒，于是将自己的眼皮割下，丢在地上，眼皮落地生根长成了茶树。一天达摩的弟子在旁煮水以备饮用，一阵风吹来，茶树的绿叶掉落在锅里，达摩祖师喝了此水后，精神非常好，打坐时也不瞌睡了。自此后，坐禅时都喝这种绿叶煮的开水。这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是茶最早开始被佛家弟子饮用，的确是因为茶叶具有提神明目、祛病养生的功效，因此饮功是“茶禅一味”理论之根源。中国古代典籍中，除前述《神农本草经》以外，还有很多文献涉及到了茶的药用和养生功效，如：

东汉华佗《食论》：“苦茶久食益意思。”

东汉增广《神农本草》的《神农本草经》：“茶叶苦，饮之使人益思，少卧，轻身，明目。”汉代《神农食经》曰：“茶茗宜久服，令人有力悦志。又曰：茗，苦茶，味甘苦，微寒，无毒，主痰疮，利小便，少睡，去痰渴，消宿食。”

三国魏吴普《本草》：“茶苦，味苦寒，主五脏邪气，厌谷，胃痺，久服安心益气，聪察少卧，轻身不老。”

南北朝任昉《述异记》：“巴东有真香茗，煎服，令人不眠，能诵无忘。”

唐代《唐本草》：“茗味甘苦，微寒，无毒，主瘘疮、利小便、去痰、热渴，令人少睡。”

宋代苏东坡《茶说》：“浓茶漱口，既去烦腻，且苦能坚齿，消蠹。”

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茶苦而寒，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降则上清矣！温饮则火因寒气而下降，热饮则茶借火气而升散，又兼解酒食之毒，使人神思爽，不昏不睡，此茶之功也。”

总结起来，茶的功效主要有三点：第一，饮茶可以提神，明目，解酒；第二，饮茶可助消化，可减脂、除腻、轻身。第三，饮茶能降火，利尿，除病。此三种功效对佛教僧人坐禅修行有很大帮助，因此，佛教自西汉末年传入中国后不久，禅就与茶结缘，茶成了僧人坐禅修行的必备饮品。

坐禅，就是趺坐而修禅，是佛教修行的主要方法之一。坐禅时要求做到：“跏趺而坐，头正背直，不动不摇，不委不倚。”坐禅通常以九十天为期，因此在坐禅修行的过程中难免困倦疲惫，而饮茶则可以提神益思，克服睡意。同时佛教戒律中还有过午不食、食素、戒酒等饮食方面的戒律，而饮茶既不违反这些戒律，又可以为僧人补充必需的营养成分，因此茶成为佛教僧人坐禅时必不可少的饮品。关于佛教坐禅饮茶的记载可上溯至晋代。《晋书》中记载，东晋敦煌人单开道，在后赵都城邺城（今河北临漳）昭徳寺修行时，室内坐禅，昼夜不眠，靠饮用“茶苏”来提神防睡。“茶苏”是一种将茶和姜、桂、桔、枣等香料一同煮成的饮料［７］，能够起到提神少睡、防止睡眠的作用。到了这时，茶的提神作用已经被佛教充分认识和利用，坐禅饮茶成为了佛家的必修功课。到了唐宋时期，坐禅饮茶进一步繁荣和普及，僧人坐禅时，每焚完一支香，就要饮茶，一天多的喝到四五十碗，饮茶有助参禅面壁省悟的妙用，为越来越多的僧人所亲身

体验和感受。唐代《封氏闻见记》载，泰山灵岩寺降魔师“学禅务于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在唐宋时期的名刹古寺都设有“茶堂”、“茶寮”，禅僧们在这里讨论佛理禅道，切磋经论，招待施主宾客，啜饮香茗，使饮茶之风传播至民间各个阶层。

佛教坐禅饮茶不仅使饮茶之风盛行，同时也推动了茶叶种植的普及。从汉始，佛家开始在寺院中种植茶叶，以备饮用和待客之需。据《庐山志》记载，东汉时，佛教己传入我国，当时庐山寺院多达三百余座，僧侣云集，“山僧艰于日给，取诸崖壁间，撮土种茶……然山峻高寒，丛极纤弱，历冬必用茅苫之，届端阳始采，焙成呼为云雾茶”。到唐宋时期，尤其在南方的寺庙中，几乎出现了庙庙种茶，无僧不茶的嗜茶风尚。佛家对饮茶和种茶重视，大大的推动了中国茶文化的发展。正是佛教与茶的这种相生相成的关系，促成了“茶禅一味”理论的形成。

二、修行：茶道与禅境

陆羽在《茶经》中写道：茶有“解渴生津、止痛去烦、舒筋活骨、明目等功效，宜于精行俭德之人”。佛教僧人毕生修行以求功德，自然属于“精行俭德之人”，饮茶最宜。僧人修行时喜欢饮茶，除了因为茶具有提神明目、祛病健身的功效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佛教从茶中“了却苦难，得悟正道”，因此谓之“茶道”，所以茶道与佛家的修行有很多一致的精神内涵，这里将其概括为静、净、境。

静，在禅文化中指修行时所需的心体的寂静。“禅者，梵语‘禅那’，旧译‘弃恶，功德丛林，思维修’三种，今译‘静虑’，禅那之体，为寂静而俱审虑之用，静即定、虑即慧，定慧均等之妙体妙用，故曰‘禅那’，心体寂静也。”［８］禅与静是不可分离的，自古以来，坐禅修行是佛家的必修功课，而在此过程中，坐禅讲究“静坐”，参悟讲究“静虑”，修行讲究“静修”，无一不与“静”有关。“静坐”要求僧人坐禅时要心无杂念，身心寂静，体现了佛教“空”的思想。“静虑”是指心体寂静的思维思考，从“本来无一物”中观察、思考“世间万物”的道理，从而达到佛法的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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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０９．１１消费导刊・文化研究ＣｏｎｓｕｍｅＧｕｉｄｅ・Ｃｕｌｔｕｒｅ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境界。“静修”指僧人修行必须静体定心，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只有保持明理、通达、智慧之心，才可悟出佛法。

饮茶亦追求“静”的境界。茶道讲究“和敬清寂”，在品茶的同时，感受身处深山幽谷的感觉，清淡的茶香扑鼻而来，细细品味其中的味道，仿佛融化于自然，渺小的“我”瞬间幻化为伟大的“自然”，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这就是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此时大可抛去世间的一切尘世杂念，保持清静的心境。佛家弟子靠静坐、静虑、静修来修行，而俗家弟子则可以通过美妙的茶道艺术，平心静气，远离烦恼，达到人生的新的境界。除此之外，关于饮茶的环境，中国历代都以清静、幽雅为宜，尤其是元明清的茶画颇为鲜明地反映出这一特点，唐寅的《事茗图》、文征明的《惠山茶会图》、丁云鹏的《玉川烹茶图》，无一例外地以幽深的山谷、清澈的溪流、似墨的翠竹、飘泊的孤月、淙淙的清泉这等静谧的幽境为茶饮的背景，面对着茶画中这静谧的自然、空寂的宇宙，我们至今仍能领略到文人士人夫的茶饮情趣。［９］

净，指佛教僧人修行时强调的内心的纯净，也就是在“净心自悟”之中求得对尘嚣的超越。印度佛教中很早就讲“心性本净”或“自性清净心”。“心性”是“佛性”的基础。因为在佛教理论中，人能否成佛与心的本性（心性）有关，与人自身的本质（自性）有关。佛性问题直接涉及人的本性问题，而所谓“心性”在实质上又是人的一种本性。在佛教看来，成佛与净或清净是一致的，人的心或自性不净则不能成佛。因而“心性”或“自性”的观念与‘佛性”观念就联系在了一起。禅宗认为本心清净，而心性只是被妄念缠缚，不能顿见真知。只有清心静虑，排除干扰、摒弃杂念，才能还原我们的本来面目，回归到清静无杂的本心。

茶的本身更是洁净之物，韦应物在《喜园中茶生》中咏茶道：“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此物信灵味，本自出山原。”这里他将茶的洁净赞美到了极致，茶的本性之净，是不可与他物混为一体的，否则就会玷污了它的纯净之美，可见在人们心目中茶之净是多么的神圣！人们对茶之净的赞美，寄托了希望通过饮茶来洁净自己的内心，消除烦恼的美好愿望。或许生活在尘世里的人们也希望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远离世俗的杂念，回归到“心性本净”的本心。因此茶道绝非只是简单的娱乐或是技艺，而是值得人们好好理解和参悟的人生哲学，这也是“茶禅一味”更深一层的精神内涵。

境，是境界，禅，是一种境界，茶，亦是一种境界。佛教僧人坐禅修行，目的即是通过修行、静虑提高自身的境界，以至参透佛理，悟得佛法。而饮茶同样如此，不懂茶的人来饮茶，只能饮出茶的苦涩而未能饮出茶的芳香。只看到茶本身的饮用功效，而不理解茶之内涵的人饮茶，倒不如饮水以解渴，吃药以祛病，喝咖啡以提神，茶不过是与它们一样的凡物，这样的人何以见得茶之高雅，茶之清幽，茶之洁净？能悟出禅之意境的人，自然也能悟出茶之意境。唐代的诗僧皎然，不仅是诗僧，还是个“茶僧”。他博学多才，不仅精通佛教经典，还善于烹

２００９．１１消费导刊茶，是将禅与茶结合的典范。皎然由茶入诗，由诗入禅，由禅悟出了“意境说”。皎然作有一首《饮茶歌・诮崔石使君》，诗云：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芽爨金鼎。素瓷雪色飘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需苦心破烦恼。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愁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孰知茶道全而真，唯有丹丘得如此。诗中生动的描绘了一饮、再饮、三饮时的不同感受，更像是三次境界的提升，尤其是到了三饮时，所有的烦恼都消除了，像“得道”了一样。“得道”指的是僧人苦心，终得佛法，在这里诗人将茶，禅和境界合为一体，将“茶禅一味”的理念发挥到了极致。

三、顿悟：味在心慧

“茶禅一味”是一种哲学，更是一种智慧。无论是“禅”还是“茶”都需要“悟”，即佛家所说的“顿悟”。佛家主张顿悟成佛，不论地位，不论学识，不论长幼，只论一念之间的顿悟，只要悟得，即可成佛。“悟”是一种智慧，佛家弟子终日修行的目的就是要悟得佛理，然而有的僧人悟了一辈子也未能得道。佛理的奥妙之处在于它不能言传身教，佛理在每个人的心里，要靠自己慢慢领悟。茶与禅一样，需要“悟”，茶不同于水，水意在解渴，而茶意在感悟。因此中国文人常常借饮茶，作茶诗，将对茶的感悟，描写的淋漓尽致。如南宋诗人陆游的《秋霁》：“取琴理曲茶烟畔，看鹤梳翎竹影间。”写出了茶的清幽、自然之感；唐代诗僧皎然《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写出了以菊花伴茶的雅致，又别有一番韵味。唐代诗人白居易《晚起》：“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庸懒还自哂，快活亦谁知。”则写出了清淡自然，返朴归真的生活情趣。饮茶就是如此，一杯茶，未喝之前是一股清香扑鼻，浅尝一口又略有苦涩，细细回味则甘清可口，回味无穷，同样的一杯茶，不同的人喝就会有不同的感受，感受来自于饮茶人的内心。在这一点上，茶和禅也是相通的，所以说“茶味禅味，味味一味。”

佛家饮茶到了唐宋以后进入鼎盛时期，各个寺院都种茶、饮茶、以茶待客，“茶禅一味”的理念得到推广。在佛家，饮茶成为几乎与坐禅同等重要的必修课，僧人们以茶参禅、以茶助禅，将茶和禅有机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禅茶文化。这一时期有很多有关禅和茶的禅宗公案，最著名的就是唐朝的赵州禅师“吃茶去”的公案。说的是唐朝的赵州禅师，赵州禅师崇茶、爱茶，认为吃茶能消除学人的妄想，能帮助学人明心见性。当别人向他请教佛法时，他往往并不回答，只是叫他“吃茶去”。宋代《古尊宿语录》中记载：“师问二新到：‘上座曾到此间否？’云：‘不曾到。’师云：‘吃茶去。’又问那一人：‘曾到此间否？’云：‘曾到。’师

云：‘吃茶去。’院主问：‘和尚，不曾到教伊吃茶去即且置，曾到为什么教伊吃茶去？’师云：‘院主！’院主应诺，师云：‘吃茶去。’”赵州禅师让众人“吃茶”，看似没有传法，实际上却道出了佛法的精妙之处。佛理教义的精髓就是“空”、“无”，无味即有味，无中生万物，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明镜本清静，何处惹尘埃？”。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从“无”而来，一句“吃茶去”似乎什么都没说，但是通过饮茶自会有所感悟，寻得所求的答案，启发学僧不向外求，转向对内在本性的发现。赵州禅师让众人通过饮茶来感悟佛理，正体现了佛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可见，茶禅相通，味在心慧。

茶与禅从古相伴至今，“茶禅一味”的内涵不断被深化，由最初的物质层面的饮用功效到后来的精神层面的茶禅合一，最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禅茶文化。茶的祛病养生、提神明目的物质功效是“茶禅一味”形成的基础，而其精神层面与禅的契合才是“茶禅一味”形成的关键。人们饮茶不仅能品味到茶独特的清香自然的口感，还能领略到茶内在的和敬清寂的审美价值，更重要的是，人们通过饮茶能够感悟人生，寻求佛理，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正所谓茶即禅，禅即茶，茶是禅的载体，禅也成了茶文化中一种重要的精神和内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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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姚国坤。茶文化概论［Ｍ］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２００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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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７］徐兴海，《中国食品文化论稿》，贵州人民出版社，４３２页

［８］孔服农，《禅学指南》，财团法人佛陀教育基金会，１９９９，第９页

［９］王，《茶与中国文化》，汉语大词典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第５８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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