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声,流水声,江边的捣衣声,把我从温柔的梦乡唤醒。多么宁静的边城,我连咳嗽都不敢,怕破坏了早晨的清静。轻轻拉开房门,悄悄走近吊脚楼的护栏矮墙,眼底下就是静静流过的沱江。
天色一直阴沉着,像要下雨的样子。买了船票,从旧码头登上游船。眼下是冬季,沱江进入枯水期,江水不足以把我们乘坐的木船带到听涛山脚下登岸。只好走一段栈道,再往前走,便是先生的安息地听涛山了。
兜圈似的在山上转了一周,竟没发现先生的墓地,只好悻悻而归。下至山脚时,问一位当地老人,知不知道沈从文墓地在哪?老人点点头,把我们带到山上。站在一块巨石前,老人说,这就是先生的墓地。这时,我才如梦初醒,刚才不是与大师擦肩而过吗?没想到先生的坟墓如此简朴,简直是与听涛山浑然一体。
没有墓地。整座听涛山都是先生的墓地。先生的灵魂无所不在。在一块巨大的天然五彩石正面,镌刻着先生的手迹:“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能认识‘人’。”我没有完全读懂先生的这句名言,可我内心明白,这是先生最钟爱的一句话,他一生著作等身,偏偏就从他创作过无数的文字里头,挑了这句话作为他的座右铭。
据说先生去世后,他的遗骨一分为三,一份存于北京八宝山,一份洒在沱江上,另一份埋在先生生前所选择的凤凰城外的听涛山。不设墓地,是先生生前的遗愿,他无法与湘西边城的山水分割开来,更不想让自己太张扬。他把他生命中最坚硬的部分,也是最柔软的部分,融入凤凰的青山绿水之间。
先生有过一段内心表白,他说他在城市生活了五六十年,始终还是个乡下人,不习惯城市生活,苦苦怀念家乡那条沅水和水边的人们,他与他们的感情不可分割。难怪先生在八十岁那年回到故里凤凰,感慨良多,在城里的旧居中,先生用颤抖的手指,久久抚摸长了霉点的斑驳的老墙壁,昏花的老眼流下一行百感交集的浊泪。
凤凰是先生人生的始点,也是他最终的归宿。先生长眠于听涛山中,他的灵魂不散,永远伴着家乡的那条沅水和水边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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