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赠答诗研究

20090601

摘要摘要本文在对赠答诗重新界定和概述的基础上，结合李白生平经历和所处时代的社会人文大背景，对李白的赠答诗进行探究。论文首先对赠答诗进行重新界定——赠答诗是诗人明确创作题识、赠予或酬答他人、以呈现自我且用之进行人际交往为目的的诗歌类别，并对赠答诗的成型、成熟、繁荣等发展过程进行简单梳理。论文首先对赠答对象进行梳理，在分类归纳的基础上，探讨赠答诗的创作目的，为赠答诗作为应用文体外所具备的一般诗歌特征和性质的研究奠定基础。进而对赠答诗的内容和模式进行简要论述，并从用典和风格两方面对赠答诗的艺术特色进行初步探讨。赠答诗也体现着李白思想上的矛盾，本文通过三组对立角度：俗气与傲气、仙人与凡人、出世与入世，对李白复杂思想进行研究，揭示出李白在趋势媚俗与孤标傲世之间的矛盾，在仙与凡变幻移位中的痛苦，在出世与入世交织纠缠中的徘徊，认识一个完整的诗人李白形象。关键词李白赠答诗赠答对象思想内涵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ｉｓｐａｐｅｒａｔｔｅｍｐｔｓｔｏｒｅ－ｄｅｆｉｎｅａｎｄｓｕｍｍａｒｉｚｅｔｈｅＺｅｎｇ－ｄａｐｏｅｔｒｙ．ＣｏｍｂｉｎｉｎｇＬｉＢａｉ’Ｓｌｉｆｅ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ａｎｄｔｈｅｓｏｃｉａｌａｒｔｉｃｌｅｆｉｒｓｔｒｅ－ｄｅｆｉｎｅｐｒｅｓｅｎｔｏｒｈｕｍａｎ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ＬｉＢａｉ’ＳＺｅｎｇｄａ—ｄａｐｏｅｍｓ．ＴｈｉｓｐｏｅｔｒｙｔｈｅＺｅｎｇ—ｄａｔｏｐｏｅｔｒ）ｒ叫ｈｅｐｏｅｔｓｉｎｉｔｉａｔｉｖｅｌｙｉｄｅｎｔｉｆｙｔｈｅｔｉｔｌｅｓ，ｒｅｃｏｍｐｅｎｓｅｔｈｅｐｏｅｔｒｙａｓｏｔｈｅｒｓｔｏｓｈｏｗｔｈｅｍｓｅｌｖｅｓａｎｄｔａｋｅｓｔｈｅｉｎｔｅｒ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ｃｏｍｍｕｎｉｃａｔｉｏｎｔｈｅｐｕｒｐｏｓｅ．Ｕｎｄｅｒｔｈｉｓｄｅｆｉｎｉｔｉｏｎ，ｔｈｉｓｐａｐｅｒｓｕｍｍａｒｉｚｅｓＺｅｎｇ－ｄａｐｏｅｔｒｙ’Ｓ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ｐｒｏｓｐｅｒａｎｄｔｈｅ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ｐｒｏｃｅｓｓ．Ｆｉｒｓｔｏｆａｌｌ，ｔｈｅｐａｐｅｒｃａｒｄｉｎｇｔｈｅｄｉｓｃｕｓｓｔｈｅｉｎｔｅｎｔｉｏｎｏｆＺｅｎｇ－－ｄａ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ｏｂｊｅｃｔｓｏｆＺｅｎｇ－ｄａ，ｂａｓｅｄｏｎｔｈｅＣａｔｅｇｏｒｙｓｕｍｍａｒｙ，ａｓｐｏｅｔｒｙ，ＷｒｉｔｉｎｇＺｅｎｇ·－ｄａｐｏｅｔｒｙｉｎｖｉｔｒｏｈａｓｔｈｅｇｅｎｅｒａｌａｎｄｔｈｅｎａｔｕｒｅｏｆｐｏｅｔｒｙｌａｙｔｈｅｆｏｕｎｄｍｉｏｎｆｏｒｔｈｅｓｔｕｄｙ．ＴｈｕｓｄｉｓｃｕｓｓｔｈｅｍｏｄｅｌａｎｄｃｏｎｔｅｎｔｏｆＺｅｎｇ－ｄａｐｏｅｔｒｙｂｒｉｅｆｌｙ．Ｃｏｄｅｆｒｏｍｔｈｅｕｓｅｏｆｂｏｔｈｓｔｙｌｅａｎｄａｒｔｉｓｔｉｃ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ｏｆＺｅｎｇ—ｄａｐｏｅｔｒｙｐｒｅｌｉｍｉｎａｒｙｓｔｕｄｙｃａｒｒｉｅｄｏｕｔ．ＬｉＢａｉ’ＳＺｅｎｇ—ｄａｐｏｅｔｒｙａｌｓｏｅｍｂｏｄｉｅｓｔｈｅｉｄｅｏｌｏｇｉｃａｌｃｏｎｔｒａｄｉｃｔｉｏｎｓ，ＴｈｅａｒｔｉｃｌｅｅｘｔｅｎｄｓｔｈｅｓｔｕｄｙｏｎＬｉＢａｉ’Ｓｃｏｍｐｌｅｘｗｏｒｌｄｔｈｏｕｇｈｔｔｈｏｕｇｈｔｈｒｅｅｇｒｏｕｐｓｏｐｐｏｓｉｎｇｔｅｒｍｓ：ｖｕｌｇａｒｉｔｙａｎｄａｒｒｏｇａｎｃｅ，ｐａｒｔｉｃｉｐａｔｉｎｇｔｈｅａｎｄｅｓｃａｐｉｎｇｆｒｏｍｔｈｅｗｏｒｌｄ，Ｉｍｍｏｒｔａｌａｎｄｍｏｒｔａｌ，ＲｅｖｅａｌｅｄｔｈｅＲｅｖｅａｌｅｄｂｅｔｗｅｅｎｅｎｔｅｒｉｎｇｔｈｅｗｏｒｌｄａｎｄｅｓｃａｐｉｎｇｆｒｏｍｔｈｅｗｏｒｌｄ．ｂｅｔｗｅｅｎｔｈｅｓｕｐｅｍａｔｕｒａｌａｎｄｔｈｅｏｒｄｉｎａｒｙ．ＫｎｏｗａｃｏｍｐｌｅｔｅｉｍａｇｅｏｆｔｈｅｐｏｅｔＬｉＢａｉ．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ＬｉＢａｉＺｅｎｇ—ｄａＰｏｅｔｒｙＺｅｎｇ－ｄａＯｂｊｅｃｔＩｄｅｏｌｏｇｉｃａｌｃｏｎｎｏｔａｔｉｏｎＩＩ河北大学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本人郑重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及取得的研究成果。尽我所知，中不包含其他人已经发表或撰写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河北大学或其他教育机构的学位或证书所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了致谢ｉ作者签名：～王鍪嗍爿年ｊ月尘日学位论文使用授权声明本人完全了解河北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即：学校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电子版，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学校可以公布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他复制手段保存论文。本学位论文属于１、保密口，在——年——月——日解密后适用本授权声明。２、不保密口。（请在以上相应方格内打“√”）保护知识产权声明．本人为申请河北大学学位所提交的题目为（厶鹰厅刃髟声澎夕两嘧ｂ的学位论文，是我个人在导师（７謦栖磺指导并与导师合作下取得的研究成果，◆研究工作及取得的研究成果是在河北大学所提供的研究经费及导师的研究经费资助下完成的。本人完全了解并严格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保护知识产权所制定的各项法律、行政法规以及河北大学的相关规定。本人声明如下：本论文的成果归河北大学所有，未经征得指导教师和河北大学的书面同意和授权，本人保证不以任何形式公开和传播科研成果和科研工作内容。如果违反本声明，本人愿意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声明人：！壶．嘲耳年』月上日作者签名：导师签名：＿上－一———‘７农飙飙啤珥上上ｊ／一第１章引言第１章１．１赠答诗概述１．１．１赠答诗的界定引言关于赠答诗的定义，虽然各家众说纷纭，但目前学术界尚无统一界定，因而在使用和研究上存在着模糊混乱的现象。本人认为，赠答诗是诗人明确创作题识、赠予或酬答他人、以呈现自我且用之进行人际交往为目的的诗歌类别。本文对李白赠答诗的判定及所进行的研究即基于这个界定。褚斌杰先生在《中国古代文体概论》中分析“唱和”这一概念时就“赠”、“酬”、“答＂等概念作过解释：“赠”是先作诗送给别人，“答”是就来诗旨意进行回答，前者即称“唱”，后者即称“和”。但若只有赠诗而无答诗，那么前者也就不能称“唱”了。赠诗在诗题上一般标出“赠”、“送”、“呈”、“寄”等字样，而不标“唱”；而答诗则标“答”、“酬”或直接标“和”字，为了表示敬重，还可以称“奉答”、“奉酬”或“奉和”，即交往之诗。①由此可知，赠答诗主要包括赠诗和答诗两部分，赠诗是指诗人主动创作赠送他人的，而答诗则是针对赠诗做出的回答。一般说来，赠答诗应该成组出现、有赠有答，但流传至今的赠答组诗并不多见，形式也多以赠诗为主，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流传过程中的自然消亡，一方面，赠答双方因才力气质差异，容易出现有赠无答的现象。为了研究方便，本文将有赠有答、有赠无答、无赠有答的诗统称为赠答诗。作为一个诗歌分类，赠答诗除了具备诗歌所拥有的一般特征外，还有其专属特征，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１．主观性。诗歌一般是诗人主观情感的体现，缘情或言志均是作者情感意志的抒发，但赠答诗的主观性相对与普通诗歌而言更加明显。赠答诗是诗人的主动动作，在这个过程中，诗歌是诗人进行人际交往的手段，是表现自我的工具，是作者主动发出的社交信号。①褚斌杰，《中国古代文体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０年１０月，第２６０页。ｌ｝亓『北人学丈学硕十’、≯伊沦文２．目的性。赠答诗的第二个特质是具有目的性，主要表现在呈现诗人自我和进行人际交往两方面。目的性是赠答诗区别于一般诗歌的主要特征，即有特定的对象和明确的目的，而且在诗歌题目中清楚透露，如《邺中赠王大劝入高凤石门山幽居》，地点是邺中、所赠对象是王大、目的是回应王大“劝入高凤石门山幽居”，诗歌所传达的信息一目了然。３．艺术性。如果只具有主动性和目的性，赠答诗充其量只能是一般的应用文体，赠答诗之所以称之为“诗”，更因为它具有诗歌美感。无论在语言、形式，还是格律、布局上，赠答诗都具备了成熟诗歌的特征，也正因为如此，赠答诗才成为备受诗人推崇的诗歌类型。１．１．２赠答诗的演变赠答诗作为一种独立的诗歌类型，最早出现在《昭明文选》中，与乐府诗、公宴诗等并列为诗歌类目之一。文人以诗歌进行沟通交往，本就是我国诗歌创作的一大传统，早在先秦时期，孔子就提出了“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观点，而赠答无疑是“群＂的体现；《荀子·非相》中也有“赠人以言，重于金石珠玉”①的说法；《晏子春秋》中也曾有记载：“曾子将行，晏子送之日：‘君子赠人以轩，不若以言，吾请以言之，以轩乎？’曾子日：‘请以言。’＂②由此可见，赠人以言在古代人际交往之间的流行。随着诗歌的成熟，赠言也经历了自己的发展轨迹，最终定型为赠答诗。１．赠答诗的起源赠答诗的起源，可以上溯到《诗经》，《崧高》一篇曾记载了“吉甫作诵，以赠申伯＂临别赠诗的社交活动：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此万邦，闻于四国。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这首诗是尹吉甫赠送给申伯的。申伯是厉王妻子申后之弟、宜王母舅，周宣王时，申伯来朝，宜王优待母舅，增加他的封地，并派人给申伯建筑城池和宗庙，在其临行时又赐给车马介圭，为之饯行。宜王的大臣尹吉甫为此做诗，赠给申伯，诗中赞颂了申伯的美德和政治才能。诗歌中明确了赠送的目的是因“申伯之德”，所以“吉甫作诵”，“以赠申伯”，点明了赠者与受者。虽然这首诗在题目上没有“赠＂的字眼，但确实是一首①王天海，《苟子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第１８５页。＠吴则虞，《晏子春秋集释·内篇卷五杂上》，中华书局，１９６２年，第３４７页。２第１章引青赠诗，更是后世赠答诗的滥觞之作。除了《诗经》中记载的“临别赠言”的社交活动之外，先秦时期“微言相感，称诗寓志”的赋诗言志风气是赠答诗的另一个源头。“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际，必称诗以喻其志，盖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①这种“称诗”以“言志＂的方式是当时流行的外交活动，诸侯卿大夫以诗歌作为交往工具。一方面出于礼仪需要，当席间有人“赋诗”时，同席之人，尤其是别国的外交人员，必当有所应答，才是合乎社交规范的行为，而应答者的诗意，不但要和首赋者的诗意相连，而且要符合当时的场合以及双方的身份；其二是出于政治目的的需要，国与国之间的很多政治问题，往往通过使者之问你来我往的诗赋斗争得到解决，因此，使者的才华及思维是否敏捷，往往决定着在政治斗争中其国家所处的地位。“称诗＂多引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言辞，往往套用《诗经》等中的成句，而且赠答双方都是国家代言人的身份，因此在这些赠答中不大能体现个人性情，但这种赋诗的风气已经具备了“你来我往”、“一来一往＂的应对形式，以及“称诗言志＂的特点。《诗经》中记载的临别赠诗的社交活动揭示了赠答诗起源的本质，即交往所需，而先秦时期“称诗言志”的赋诗风气，则为赠答诗的成型在形式和内容两方面做了准备。２．赠答诗的成型最先标明赠答题识的诗歌，是东汉后期朱穆、桓麟、秦嘉、徐淑和蔡邕等人创作的十首诗。②第一组完整意义上的赠答诗，是东汉桓帝时期桓膦与客之间的赠答诗。《文士传》记载：“桓麟，字元风。伯父焉，知名，官至大尉。精察好学，年十三四，在焉座，有宿年客，焉告之日：‘此吾弟子，素有异才，今已涉猎书传，殊能作诗赋，君试为口赋诗与之。’客乃为诗日（诗见下），麟即答日（诗见下）。＂＠《客示桓麟诗》甘罗十二，杨乌九龄。昔有二子，今则桓生。《答客诗》邈矣甘罗，超等绝伦。伊彼杨乌，命世称贤。嗟予蠢弱，殊才侔年。仰惭二子，俯愧过言。①汉－班同，《汉书》，唐·颜师古注，中华书局，１９６２年，第１７５５页。＠见于逮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１９８２年。＠鲁迅，《鲁迅辑录古籍丛编·张隐文十传》，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９９年，第３７６页。３河北人。：之丈’≯硕十学伊沦文这是一组完整的赠答诗，题目中有明显标识，虽然没有出现“赠”的字样，但赠答的意义明确，这组诗仍旧继承了赠答诗社交的目的性和言志的实用性。与此同时，赠答诗开辟了另外的领域，即侧重性情主体抒情咏怀的个人赠答诗，以秦嘉夫妇的赠答诗为代表。秦嘉夫妇诗最早收在《玉台新咏》中，逯饮立先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汉诗卷六》收秦嘉《赠妇诗》五言三首、四言一首，收徐淑五言答诗一首。秦嘉在《赠妇诗》三首序日：“秦嘉，字士会，陇西人也，为郡上掾。其妻徐淑，寝疾还家，不获而别。赠诗云尔。”表达了夫妇情重却不能面别的凄伤之情：《赠妇诗》之一①人去譬朝露，居世多屯蹇。忧艰常早至，欢会常苦晚。念当奉时役，去尔日遥远。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省书情凄怆，临食不能饭。独坐空房中，谁与相劝勉。长夜不能眠，伏枕独辗转。忧来如循环，匪席不可卷。《答秦嘉诗》。妾身兮不令，瘿疾兮来归。沉滞兮家门，历时兮不差。旷废兮待觐，情敬兮有违。君今兮奉命，远适兮京师。悠悠兮离别，无因兮叙怀。瞻望兮踊跃，伫立兮徘徊。思君兮感结，梦想兮容辉。君发兮引迈，去我兮日乖。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随。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衣。这组诗所进行的赠答往返，不是社交应酬的礼仪需要，也不是个人才华以及临场应对能力的表现，只是单纯因为夫妻离别不能相见而引发的感触，是真性情的体现，因此钟嵘在《诗品》中以“夫妇事既可伤，文亦凄怨＂为评，列其为上品。由此也不难看出，赠答诗在实用性之外，也可以是抒发至真性情的优秀之作。自此，赠答诗就沿着社交性质的往返赠答和个人主体感情的抒发两个方向发展，虽然桓麟与客的赠答和秦嘉夫妇的赠答都可以说是完整的赠答组诗，但只能说这一时期赠答诗已逐渐成型。因为先秦至两汉时期的赠答诗作品数量很少，两汉总计赠诗７首、答诗６首，此外，这为数不多的赠答诗多题识不明，不具备成熟赠答诗的特征，因此我们只能说在自周至汉将近１３００年的漫长岁月里，赠答诗处于萌芽及成型状态。①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１９８２年，第１８７、１８８页。＠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１９８２年，第１８８页。４第１章引言３．赠答诗的成熟魏晋时期是文学自觉的时代，在这一时期，各种文体都得到长足的发展，赠答诗也进入兴盛时代。《文选》所收录的７２首赠答诗中，魏晋作品超过５０首，逯钦立辑校的《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魏晋赠答诗约计２４０首，赠答诗在当时的兴盛程度可见一斑。魏晋时期，社会动荡不安，内部是群臣之间争夺权力的尖锐斗争，外部是日益加剧的外族侵扰，战争连绵不断。生活在这一时期的诗人，或卷入动乱漩涡，或经历政权内部分裂斗争，或目击战争带来的深重灾难，有着对生活的深刻了解和对社会的切实感受，其作品内容自然也丰富多彩。如曹植揭露统治集团尖锐矛盾的杰作《赠白马王彪》，刘琨抒发爱国主义精神的《答卢谌诗》等。尤其是建安时期，诗人们将赠答诗的社交活动性质和自我呈现性质渗透交融，所创作的赠答诗兼具实用性和美学性，开创了赠答诗无物不可写、无情不可抒、无事不可叙的新境界。在这一阶段，赠答诗进入成熟阶段，主要表现在三方面：（１）有明显的赠答题识赠答诗的题识最初只限定为“赠答”，如西晋的石崇有《赠欧阳建诗》，欧阳建有《答石崇诗》，石崇与欧阳建为舅甥关系，识，并没有体现辈分的差异。辈分不同，但诗歌往还中以“赠”、“答”为题晋宋以后，赠答诗创作蓬勃发展，经验积累也更加丰富，为了更清楚显示“赠”“答＂对象之间的特定关系（如尊卑长幼），适应社交场合的特殊需要（如表示情感态度），在赠答标识的基础上，衍化出一系列替代字，并且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一些替代字的意义固定下来，如“寄”表示所赠对象在远方，“送”表示是临别赠言等。《文选》所收录的７２首赠答诗中，题目中标明赠的有３６首，标明答的有１４首，此外，赠还衍化出其他替代字，主要有呈、献、见、与、示、美、嘲、送、寄、诫、授、赐、贻等；而属于答诗范畴的则有酬、和等。赠答题识明显性和多样化是赠答诗成熟的主要标志之一。（２）有具体的赠答对象赠答诗的对象在最初是限定为某一个人的，但随着文学的繁荣，赠答对象的范围也逐渐扩大到到多个人，魏曹植的《赠丁仪王粲》开其先，西晋应亨有《赠四王冠诗》壮其声，而西晋傅咸索性作《与尚书同僚诗》将赠答对象扩大到不定数的一个群体。Ｓ河北人’≯文学硕十。｝伊沦文（３）抒写针对性的赠答内容赠答诗内容涵盖面是十分广泛的，其描写景物可以是山川河流，其抒发情感可以是纵古览今，其叙述事件可以包揽力．象，诗人所见所感所思所想皆可入诗。从这方面讲，赠答诗似乎是最缺乏针对性的，其实这恰是其针对性的体现，入诗的情、景、事，是因为和赠答双方发生了某些关联才被触发。赠答诗的针对性是其实用性的体现，比如西晋应亨《赠四王冠诗》序日：“永平年四月，外弟王景系兄弟四人并冠，贻四王子诗。＂作诗的缘由及目的一目了然，这是作者对“四王”表示庆贺的赠诗。作为一种应用文体，赠答诗的内容无所不包：玄言、隐逸、山水、咏物、游仙、征戍、宫体、游侠等，内容庞杂。自首次也是唯一一次作为诗体类目出现于《文选》之后，在诗史文集中就再没出现过，但自魏晋以下，赠答诗就成为诗人喜爱的文体之一，几乎所有的诗人都有优秀的赠答诗传世。尤其是在唐代，赠答诗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繁荣盛况，其主要的表现在赠答诗数量的庞大和创作群体广泛上，有唐一代，几乎每位诗人都有赠答作品传世，且不乏名篇。唐代的赠答诗较前不但在数量和内容上有所突破，在思想内涵的表达上也有所开拓，除了传统的社交往来和抒发性情之外，还有对理想的追求、对社会的关注，而诗歌中所激昂着的建功立业之声更是历代所缺。在赠答对象上，唐代的赠答诗打破了文人之间以诗酬赠的专利，扩大到边塞、宦途、市井、隐逸等各个社会阶层，呈现出社会化、民问化、普遍化、多样化等诸多特点，并且出现了如王勃、王昌龄、李白等诸多大家。由上可知，赠答诗的发展由《诗经》时期“临别赠言＂和先秦时期“称诗言志”发轫，其形式经历了从“赠答之实”到“形实兼备’’的发展过程，在内容上，主要沿着礼尚往来的应酬对答和抒写个人性情两个方向并行发展，到两汉时期已经初步成型，在魏晋及唐后，赠答诗真正成熟并开始繁荣。赠答诗的外延也逐渐扩大，很多赠答诗中的小类如赠别、寄诗等，逐渐发展为独立的诗歌分类：送别诗、寄内诗等，并且出现了诗人群体的唱和，如元白时代的唱和诗，可以说是赠答诗的顶峰。１．２选题的意义李白研究在唐诗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和杜甫研究同为唐诗研究的两朵奇葩，但和有“千家注杜”之称的杜甫研究相比，李白研究是近代才逐渐兴起并取得重大成就的。一个世纪以来，关于李白研究，主要集中在关于李白集和研究资料的整理，关于李白生６第１荦引言平身ｔＨ＝的研究和关于李向作品的研究等方面。在上述研究之外，李白研究还存在一些空白之处，比如对其诗歌分类的研究，目前只有少数著作和论文对李白的古风、乐府等诗体进行了深入研究，而在酬赠、登临等分类探究上则有所忽视。本文在对赠答诗进行界定的基础上，对李白的赠答诗进行统计，试图通过对其赠答诗的研究，对李白的思想、风格等进行整体关照。赠答诗占李白作品总量将近七分之一，虽不能代表诗人的最高创作成就，但作为贯穿其一生创作的诗歌类别，赠答诗真实而全面的反映出李白无论是在艺术上还是思想上所经历的变化，包含了诗人思想、心理、情感等多方面的内容，揭示出李白真实而全面的思想与人格。本文以李白一百四十余首赠答诗为研究对象，选择知人论事的方法，以赠答诗为切入点，在对作品解读的基础上，对李白赠答诗进行内容、艺术等方面的研究。从意识层面切入，对李白的思想进行研究，以便更贴近诗人的内心世界，了解诗人进行诗歌创作的心理机制，探讨通过赠答诗所传递出来的思想内涵和精神特质。７河北人学文’≯硕ｌｊ学ｆ市论文第２章李白的赠答对象根据对《李太白全集》①的统计，李白诗歌题识中表明“赠”的有１２５首，表明“答”的有１６首。在李白多达一百四十余首的赠答诗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人际关系的广泛，交往对象的丰富。根据对这些赠答诗的统计，李白所赠答的对象中有姓或名可考者约八十四人，不难看出，同一对象出现的频率普遍不高，每人不过一二首，多者四五首。李白赠答诗歌之多和赠答对象之多，都和李白丰富的游历经验有关，从繁华都市到穷乡僻壤，到处都有诗人的足迹，也都留下了寄赠酬答的诗篇。李白的赠答诗在总集中占有很大比重，虽然诗人广泛结交不乏政治、经济等方面因素，但情感真挚的作品在集中也随处可见。诗人一生游遍山Ｊ１１：｝．７岳，交往对象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从朝臣官吏到游侠隐者、甚至和尚道士，在他的诗歌中都能找到，李白的赠答对象主要有几类：２．１和友人之间的赠答古代向来有诗文会友的传统，文人士子们用诗歌进行人际交往，或抒发情感，或叙述遭遇，或探讨社会人生，赠答诗因其实用性而成为备受喜爱的诗歌类别。作为应用文体，赠答诗免不了背负应酬的责任，李白的赠答诗有很多是以各级地方官吏为对象的，在这些诗中，往往缺乏真情实感，多是表面赞赏，或者是有求于人而委蛇奉承。但在和友人之间的赠答作品中，李白却展现出真实的自我，用诗歌向朋友倾诉自己的心情，叙述自己的志向。李白是一个看重友情的人，“昔与蜀中友人吴指南同游于楚，指南死于洞庭之上，白禅服恸哭，若丧天伦。炎月伏尸，泣尽而继之以血。行路间者，悉皆伤心。猛虎前临，坚守不动。遂权殡于湖侧，便之金陵。数年来观，筋骨尚在。白雪泣持刃，躬申洗削。裹骨徒步，负之而趋。寝兴携持，无辍身手。遂丐贷营葬于鄂城之东。＂（《上安州裴长史书》）李白对朋友的存交重义可见一般。在李白的交往对象中，不乏志趣相投的诚挚友情，这些人或对其思想和性格产生过重大影响，或与其情趣相得引为知己，在和这些人的赠答往还中，我们可以看到李白的真情实感，可以探究李白对友谊的珍惜，李白主①（清）千琦注，《李太白全集》，中华书局，１９７７年版。本文所选诗歌如无特别注明均出自王琦注本，下文不再赘述。８第２覃曼曼曼曼曼！曼笪曼！曼曼！曼！曼曼曼皇！！曼曼曼曼皇１李闩的Ｉｆ嘴芥对象Ｉ！曼曼！皇曼！曼！曼皇曼曼曼曼曼！！曼量已！曼曼皇要交往的友人有：崔成甫崔成甫（７．７５８）唐代诗人，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崔沔长子，同祖兄弟中排行为四，玄宗丌元中进士及第，曾任秘书省校书郎，转冯翊县尉，天宝元年（７４２）任陕县尉，后摄监察御史，五载，宰相李林制造陷害韦坚案件时，受到牵连被贬湘阴，乾元元年（７５８）卒。与李白友善，曾在余陵、宣城一带同游，李白在《泽畔吟序》中叙述了二人之间的交游，李白的《酬崔侍御》一诗即是对崔成甫《赠李十二》的回应。此外，李白有《赠崔侍御二首》、《玩月金陵城西孙楚酒楼达曙歌吹日晚著紫绮裘乌纱巾与酒客数人棹歌秦淮往石头访崔四侍御》、《登敬亭＝｛ｔｄ＇－－山余时客逢崔侍御并登此地》、《游敬亭寄崔侍御》、《寄崔侍御》、《宣城九日闻崔四侍御与宇文太守游敬亭时余登响山不同此赏最后寄崔侍御二首》、《赠宣城宇文太守兼程崔侍御》等十余首诗。①《赠崔侍御二首》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故人东海客，一见借吹嘘。风涛倘相见，更欲凌昆墟。何当赤车使，再往召相如。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洛阳因剧孟，托宿话胸襟。但仰山岳秀，不知江海深。长安复携手，再顾重千金。君乃牺轩佐，予叨翰墨林。高风摧秀木，虚弹落惊禽。不取回舟兴，而来命驾寻。扶摇应借便，桃李愿成阴。笑吐张仪舌，愁为庄舄吟。谁怜明月夜，肠断听秋砧！这两首诗詹镆系于天宝三载（７４４）秋季所作＠，当时李白在长安造访崔侍御，在第一首诗中，李白以相如自比，向崔成甫叙述自己不得志的郁闷之情和渴望建功立业的愿望。在第二首诗中，李白首先叙述了二人从洛阳交往到长安再聚的友谊，赞美崔成甫的胸襟和高志，倾诉自己的烦恼，希望能够得到老朋友的援引。崔宗之崔宗之（？一７５１），唐代诗人，滑州灵昌（今河南滑县西南）人，排行五，睿宗时宰相崔日用之子，袭封齐国公。玄宗开元中，任起居郎，开元二十七年（７３９）任礼部员外郎，迁礼部郎中，天宝中任侍御史，谪官金陵，与李白诗酒唱和，入为右司郎中，①郁贤皓，《李白与唐代文史考论＜第—卷＞》，南京师范人学出版社，２００８年，第１７＆１９０页。＠詹镆，《李白诗文系年》，作家出版社，１９５８年，第４８页，下文诗歌系年均以詹镆先生系年为准，不一一赘述。９河北人学文０１：硕｛ｊ’７：伊沦文十载卒。宗之好学，与李白杜甫以文相知，是李白酒友，同为饮中八仙之一。李白有《月夜江行寄崔员外宗之》、《酬崔五郎中》、《赠崔郎中宗之》、《忆崔郎中宗之游南阳遗吾孔子琴扰之潸然感旧》等诗歌与其进行赠答。①《赠崔郎中宗之》詹镆系于天宝六载（７４７）秋，谬本题下注“金陵＂，杨齐贤认为当时崔宗之谪官金陵，李白赠此诗以安慰。诗歌首先以“胡鹰拂海翼，翱翔呜素秋”表明自己的高蹈之志，接下来的“长啸倚孤剑，目极心悠悠。岁晏归去来，富贵安所求？仲尼七十说，历聘莫见收。鲁连逃千金，硅组岂可酬？时哉苟不会，草木为我俦。”等句，表达出李白面壮志难抒、栖息归隐的不得已之情，在安慰友人的同时发泄自己的愤懑。末旬“希君同携手，长往南山幽”邀请崔宗之一同隐居，是在遭遇蹭蹬命运之后，发出惺惺相惜之感慨。元丹丘又称丹丘子，丹丘生，元丹，道隐者，是李白最亲密的道友，大约在开元十六年（７２８）与李白一起为安州都督马正会接见。大约在丌元二十年以后，元丹丘隐居嵩山，开元二十二（７３４）年，李白曾前往同隐，这一时期，李白写有《题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并序》、《题元丹丘颖阳山居并序》、《元丹丘歌》、《题元丹丘山居》、《观元丹丘坐巫山屏风》、《颖阳别元丹丘之淮阳》等诗与之赠答唱和。不久，元丹丘和元演来访李白，三人一起到随州见道士胡紫阳，李白在《题随州紫阳先生壁》、《冬夜于随州紫阳先生餐霞楼送烟子元演隐仙山城序》、《与元丹丘方城谈玄作》等诗中对此进行记叙。李白与元丹丘在洛阳分别后不久，又接受岑勋、元丹丘的邀请，再次前往嵩山，《酬岑勋见寻渐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将近酒》等诗即是此间作品。天宝元年（７４２），元丹丘请胡紫阳至嵩山授道绦，成为他的弟子，第二年在西京大昭成观为威仪。元丹丘与玉真公主关系十分密切，因为他的关系，玉真公主推荐李白入京。约天宝三四载，元丹丘曾东游蓬莱，后复西归，李白有《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以诗代书答元丹丘》等诗与之赠答，后元丹丘隐于长安子午谷。在天宝九载前后，元丹丘隐于唐州湖阳县石门山，李白曾前往探访，作《闻丹丘子于城北山营石门幽居中有高凤遗迹仆离群远怀亦有栖遁之志因叙旧以寄之》、《寻高凤石门山中元丹丘》等诗相赠，安史之乱后，元丹丘不知所踪。圆李白除了寄赠给元丹丘的十多首诗歌，还在很多诗文中提Ｎ＝－人之间的深厚友谊，①郁贤皓，《李白人辞典》，广两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第２２０页。＠郁贤皓，《李白与唐代文史考＜第一卷＞》，南京师范火学出版社，２００８年，第２４０－２５６页。ｌＯ筇２苹李广ｌ的憎答对象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李白曾说“前此郡督马公，朝野豪颜，一见尽礼，许为奇爿‘。因谓长史李京之日：‘诸人之文，犹山无烟霞，春无草树。李白之文，清雄奔放，名章俊语，络绎问起，光明洞彻，句句动人。’此则故交元丹，亲接斯议。”《上安州裴长史书》作于李白三十岁时，当时即称元丹为“故交＂，二人之问的交情由此可见，也因此，詹镆认为《江上寄元六林宗》、《秋日炼药院赠元六兄林宗》二诗中的元林宗即是元丹丘。在后一首诗中，李白说“弱龄接光景，矫翼攀鸿鸾。投分三十载，荣枯同所欢。”此诗作于天宝九载（７５０），按此推断，则李白与元月．丘在二十岁左右时就在蜀中相交，是李白结交最早的道隐者也是最好的挚友。与元丹丘的交往几乎贯穿了李白的一生，李白的隐逸思想和道教信仰，很大程度上受到元丹丘的影响。在《秋日炼药院赠元六兄林宗》一诗中，李白以真挚的情感叙述了自己在政治道路上的穷顿和生活情况的困厄，表达出年华易逝而功业无成的无奈和悲凉，但末四句格调又转为昂扬“乐毅方适赵，苏秦初说韩。卷舒固在我，何事空摧残？＂以乐毅苏秦之初出，反映自己虽功业未建但希望犹存的复杂心态。在这个“弱龄接光景，矫翼攀鸿鸾。投分三十载，荣枯同所欢＂的故交友人面前，李白将自己内心的苦闷展露无疑，也许，这种对友人的倾诉，是诗人在困顿境地的最好安慰。韦冰郁贤皓考证，李白诗中的韦冰是房州刺史韦景骏之子，太常卿韦渠牟之父，乾元中（约７５８－７５９年）为张掖县县令、南陵县县令，大历中为著作郎兼苏州司马，卒于大历末。乾元二年（７５９）三月，李白在流放途中遇赦回到江夏时，意外遇见南陵县令韦冰，故交相逢，自然颇多感触，李白遂作《江夏赠韦南陵冰》一诗，记叙了相见时的欣喜、对坎坷往昔的追忆和对当前处境的感慨：胡骄马惊沙尘起，胡雏饮马天津水。君为张掖近酒泉，我窜三色九千里。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西忆故人不可见，东风吹梦到长安。宁期此地忽相遇，惊喜茫如堕烟雾．玉箫金管喧四筵，苦心不得申长句。昨日绣衣倾绿尊，病如桃李竞何言。昔骑天子大宛马，今乘款段诸侯门。赖遇南平豁方寸，复兼夫子持清论。有似山开万里云，四望青天解人闷。人闷还心闷，苦辛长苦辛。愁来饮酒二千石，寒灰重暖生阳春。山公醉后能骑马，别是风流贤主人。头陀云月多僧气，山水何曾称人意？不然呜笳按鼓戏沧流，呼取江南女儿ｌｌ河北人学文学顾ｆｊ学忙论文歌棹讴。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须歌舞宽离忧。这首诗第一部分叙述了李白与韦冰在流放途中和遇赦归来的两次相遇，以安史之乱为大背景，抒发了艰难困顿境遇下故友相见时的悲喜交加之情。第二部分通过叙述韦冰对自己的款待，体现出友情的可贵和温暖，因为韦冰的“清论”，诗人在迁谪的愁苦和人生困窘中，才有了“山开万里云、青天解人闷＂的开阔。但在一时的豁朗背后，无尽的哀愁依旧包围着诗人，只能以狂饮解脱。第三部分则由旷达转为狂放，当狂饮、醉游、歌舞都无法排遣心中的悲苦时，满腔的愤懑之情便如同压抑的岩浆奔涌而出，“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的呐喊，不是酒徒的醉后狂言，而是天才诗人对现实发出的绝望呼号，但发泄过后，现实依旧黑暗，诗人只能无奈地自我宽解，将历史与人生、功名与事业都看做梦幻一场，暂且以歌舞来麻醉人生的哀愁。整首诗在豪放中见悲凉，在对友人的真情倾诉中，诗人对现实人生绝望的郁愤流露无遗。在上元元年（７６０），李白与韦冰在江夏畅游甚欢，颜真卿于乾元二年（７５９）六月为升９、Ｉ＇ＩＮ史、浙江西道节度使，上元元年离任赴京为刑部尚书，途径江夏，韦冰在江上寻之。颜尚书，即颜真卿，颜真卿夫人是韦景骏的孙女，韦迪之女，即韦冰侄女，颜真卿是韦冰的侄女婿。李白在江上遇见韦冰寻颜尚书，因此作《寄韦南陵冰，余江上乘兴访之，遇寻颜尚书，笑有此赠》，表达出和友人同游的雅兴。韦良宰韦良宰，尚书右丞韦行俭之子，天宝初李白供奉翰林时，二人即有过从，天宝三载李白离开长安时，曾为李白饯行。天宝十一载（７５２）在贵乡县（今河北大名）任县令，李白从幽州南归经过贵乡，二人曾会面。安禄山叛乱时，韦良宰在房陵郡（今湖北房县）任太守，后移鄂，Ｊ＋ＩＮ史。李白流放夜郎途中遇赦返回江夏，当时韦良宰在鄂州刺史任，将满任回京，二人情趣相得，因此李白在江夏逗留了很长时间。李白在《天长节使鄂州刺史韦公政德碑》中提到的韦公即是韦良宰。《经离乱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一诗，作于乾元二年（７５９），是研究李白的重要作品，具有自传和史诗的作用，在这首长诗里，李白叙述了自己的身世和人生经历，以和韦良宰的三次聚散为线索，既叙述自身的坎坷境遇，也叙述国运时事的变幻，表达了自己安邦济世的人生理想。《唐宋诗醇》评此诗日：“白之从磷辟也，苏轼辨其由于迫胁，论甚平允，此篇历叙交游始术，而白生平踪迹亦略见于此。十月到幽州一段，盖白自被放后北游燕赵，观１２第２币李向的憎答对象形势知禄山之必反，尾大不掉之害，欲言不能述之，犹觉痛切。至于潼关失守江陵煽乱，与白之为磷所胁受累远谪，无不明如指掌，结尾一段，虑庙堂之无人，忧将帅之不一，而贼之不得速平，与前遥相照应。通篇以交情时势互为经纬，汪洋濒瀚，如百川之灌河，如长江之赴海，卓乎大篇，可与《北征》并峙。”∞除了上述标出姓名的赠答之作外，李白还有《赠友人三首》、《陈情赠友人》、《雪馋诗赠友人》共计５首没有标明赠答对象的赠答诗。《赠友人三首》并非一时一地之作，命意也不尽相同，或是向友人告贷以求资助、或是希望得到友人在政治上的援引提携、或是抒发慷慨激昂之情，是编者置于一处。《陈情赠友人》的写作原由，是李白被奸佞小人所陷谤，因此向友人陈情，希望能够“愿假东壁辉，馀光照贫女”，阐释了友人之间交往应真心相待，不应因眼前贫困而不善遇的道理。《雪馋诗赠友人》约作于天宝九载（７５０）年，当时李白的傲岸言行受到世人诽谤，于是诗人写诗为自己清雪，通篇采用四言体，在风格和体例上受嵇康《忧愤诗》的影响，以大量典故表明自己的高洁忠贞。２．２和官吏之间的赠答李白的赠答诗中，有一多半以上是以官吏为对象，从刺史、长史、都史、太守、别驾、司马、判官、司户、参军到明府、少府、赞府、录事、主簿，从襄阳、汉阳、溧阳、江阳、寻阳到任城、华州、清漳、江夏、宣城、湖州、南陵、长沙、金陵，李白的交游范围之广从这些职称和地名可略见一斑。这些遍布全国的洲佐县吏在平交王侯的李白眼罩，虽然地位不高，但诗人却经常与之称兄道弟，赠之以诗。李白和各级官吏之间的赠答诗，因交往目的的不同，主要可分为以下四类：２．２．１请求援助唐代士人入仕有多种方式，除了参加科举考试之外，还可以通过被举荐入朝为官，被举荐就是指在官员或权贵的举荐下，朝廷不经考试而直接录用人才，这种入仕方式导致了干谒之风的盛行。李白像唐代大多数士人一样积极入世，但他选择实现政治理想的方式却是“欲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彼渐陆迁乔，皆不能也。’’（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序》）。既然不愿意走科举，也不愿意从军边塞以军功入朝，剩下的只能靠干谒来获得举荐以入朝，因此，和唐代大多数士人一样，李白也留下很多干谒之作，不同的是，他的文章更脍炙人口，广为流传。①《文津阁四库全书影印本·集部·总集类》，商务印ｊｆｓ馆，２００５年，第四八三卷，第７６７页。１３洞北人’７：文’：！：硕卜７：ｆ市论文在李白赠给官吏的诗作中，请求援助主要包括政治一Ｉ－－．幂Ｈ经济两方面。政治上是通过投赠干谒来请求汲引推荐，这种求援在安史之舌Ｌ－ｆｉｌｆ较为明显，如《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秋坐金张馆，繁阴昼不开。空烟迷雨色，萧飒望中来。翳翳昏垫苦，沉沉忧恨催。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吟咏思管乐，此人已成灰。独酌聊自勉，谁贵经纶才。弹剑谢公子，无鱼良可哀。苦雨思白日，浮云何由卷。稷契和天人，阴阳乃骄蹇。秋霖剧倒井，昏雾横绝蜥。欲往咫尺途，．遂成山川限。涿淙奔溜闻，浩浩惊波转。泥沙塞中途，牛马不可辨。饥从漂母食，闲缀羽林简。园家逢秋蔬，藜藿不满眼。蝾蛸结思幽，蟋蟀伤褊浅。厨灶无青烟，刀机生绿藓。投箸解鹅鹬，换酒醉北堂。丹徒布衣者，慷慨未可量。何时黄金盘，一斛荐槟榔。功成拂衣去，摇曳沧洲傍。这两首诗詹镆先生系于天宝二载（７４３）秋季未入翰林之前所作，郁贤皓考证诗中的卫尉张卿可能是张蝈。张珀，唐代诗人，河南洛阳人，生卒年不详，张说之次子，排行四，尚玄宗女宁亲公主，拜驸马都尉，开元二十六年（７３８），蝈以太常少卿入翰林院，为学士，天宝四载（７４５），授兵部侍郎，后转太常卿，仍入翰林院。十三载，安禄山入朝，玄宗欲加宰相，命垧草制，杨国忠以安禄山不识字为由谏阻，事情泄露，安禄山衔之，国忠乃诬蝈所泄，玄宗怒，贬垴为卢溪郡司马，再迁太常卿。安史之乱中，珀受伪命为宰相，后被处死。珀有词艺学识，掌纶诰多年。①当时李白在长安，希望通过干谒张说、张蝈父子，得到引荐以施展抱负，但遭到张氏父子冷遇，将他置于终南山下的玉真公主别馆，（张蝈是玉真公主的侄婿）。李白因受到冷遇而埋怨张垧，当时正值秋雨连绵时节，再加上“厨灶无青烟，刀机生绿藓”的困顿生活环境，李白心中充满苦闷，作诗以抒忧愤。在诗中李白以张蝈为主人，将自己至于门客的地位，以长铗之叹和刘穆之的故事来抒发自己的怨愤之情。《赠宣城赵太守悦》也是李白著名的干谒诗，这首诗作于天宝十四载（７５５），赵悦是这一时期李白在宣城时最重要的交游对象。赵悦历任监察御史，江陵、安邑二县令，在天宝中为淮阴、宣城太守，李白有《赵公西侯新亭颂》、《为赵宣城与杨右相书》等诗文与之赠答往还。这首长诗首先叙述了赵氏世胄之煊赫，接着回忆二人相见的经过：“忆在南阳时，始承国士恩。公为柱下史，脱绣归田园。伊昔簪白笔，幽都逐游魂。＂天宝①郁贤皓，《李白与唐代文史考＜第一卷＞》，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８年，第２９７页。１４第２章李ｒｆ的喈答对象三载春李白被赐金放还时，走商州大道出京，在南阳与赵悦结识，赵悦以“幽士”礼待之，李白对此十分感激。接下来，李白对赵悦的贤能和才德进行赞颂，对他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末句“愿借羲争景，为人照覆盆。溟海不振荡，何由纵鹏鲲。所期玄津白，倜傥假腾鬻。”表达希望得到汲引的愿望。除了得到政治上的引荐之外，李白还有很多自传和述志的赠答诗，在这些诗歌中，李白叙述自己的人生经历、安邦济世的才能、建功立业的志向，充满着昂扬的豪情，《赠张相镐二首》堪称此类诗歌的代表作。张镐，唐肃宗时宰相，至德二载（７５７）五月，张镐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八月，兼河南节度使，都统淮南诸军事，乾元元年（７５８），张镐罢相，出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不久，入为太子宾客，改散骑常侍，贬辰州司户。代宗即位后，拜抚州刺史，迁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观察使，广德二年（７６４）卒。为人清廉，不营资产，谦恭下士，多识大体。①李白在《赠张相镐二首》下自注：“时逃难病在宿松山作。’’至德二载（７５７），李白经宋若思搭救后出狱后入其幕府，不久逃难卧病宿松山，在宿松时闻之张镐奉命调动东南军事，于是作诗向张镐陈情，表达自己欲加入其麾下以建立功业的愿望。在第一首诗中，前半篇叙述安史之乱和张镐肩负的平叛重任，以张良比张镐，表达对其的赞誉之情；下半篇叙述自己欲加入其麾下建功立业的愿望，以管鲍自比，表达“一生欲报主，百代思荣亲”的政治理想，最后以亚夫得剧孟、桓公遇王猛来比喻张镐之于自己，希望得到任用。整首诗巧用典故，以事言志，展现出李白的非凡自信和济世理想。《赠张相镐其二》一作《书怀重寄张相公》，李白把张镐此行看做是自己为国效力实现理想的又一次机会，因此一再赠诗表明自己的心迹。在这首诗里，李白以李广后裔自居，首先叙述了从“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的少年早慧到“龙颜惠殊宠，麟阁凭天居＂天子恩宠再到“晚途未云已，蹭蹬遭谗毁’’的遭馋去京的经历，接着以晋末五胡之乱比喻安史之乱，表达了自己“誓欲斩鲸鲵，澄清洛阳水”的光复壮志，最后表明功成身退的心志“灭虏不言功，飘然陟蓬壶。惟有安期舄，留之沧海隅。＂除了上述两首言志述怀之作外，李白还有《张相公出镇荆州，寻除太子詹事，余时流夜郎，行至江夏，与张公相去千里，公因太府丞王昔使车寄罗衣二事，及五月五同赠余诗，余答以此诗》，这首诗作于乾元元年，当时张镐由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升为太子宾客，而李白在流放途中行至江夏，张镐赠诗赠物给李白，李白作诗以酬答。①郁贤皓，《李白大辞典》，Ｊ“西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第２０７页。１５河．｜匕人学史’’ｊｔ颁一卜’等伊论文以上提剑的只是李白干谒求援诗作的少数，在李白的赠答诗中，政治求援的例子随处可见：《赠徐安宜》：翳君树桃李，岁晚托深期。《读诸葛武侯传抒怀赠崔少府封昆季》：托意在经济，结交为弟兄。毋令管与鲍，千载独知名。《走笔赠独孤驸马》：倘其公子重回顾，何必侯赢长抱关？《赠崔谘议》：希君一翦拂，犹可骋中衢。《于五松山赠南陵常赞府》：愿君同心人，于我少留情。《赠升州王使君忠臣》：应须救赵策，未肯弃侯赢。《江夏使君叔席上赠史郎中》：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如果说李白的政治求援比较隐晦，那他的经济求援则比较直接。中国封建时代的文人，无外乎从政当官或退隐山林两种选择，当官者有俸禄，退隐者有田产，但非官非隐的李白却是个例外。关于李白的经济生活，裴斐先生这样论述：“有人认为他出蜀时带了大笔钱财，虽属推测，尚合情理。但这笔钱数目再大，恐怕也经不起他入宫ｆｊ｛『十一七年挥霍，这段时间必定另有来源。离开宫廷时唐玄宗赏了他一笔钱，‘赐金归之’，这是有可靠记载的。但这笔钱也断难维持死前十八年的生活，这段时间也必定另有来源。＂①李白的经济来源，很大程度上是靠朋友的接济，以李白当时的社会声望，到达某地时自然有朋友接待。李白一生游览天下，广交朋友，在诗人眼里，金钱是身外之物，可赠可求，在富裕时，他能够一年“散金三十余万”，因而在困顿时向朋友求援也是理所当然：《赠从兄襄阳少府皓》归来无产业，生事如转蓬。一朝乌裘敝，百镒黄金空。弹铗徒激昂，出门悲路穷。吾兄青云士，然诺闻诸公。所以陈片言，片言贵情通。棣华倘不接，甘于秋草同。此诗作于开元二十七年（７３９），当时李白由洛阳去淮南，秋天至巴陵，后北游于襄阳，邀游归来时因经济拮据向人求援告贷。李皓，李白从兄，在开元中曾任襄阳县尉，在这首诗里，李白叙述了自己生魂的困顿和仕途的不得志，襄阳少府不过是一个县尉，李白却称之为“青云士”，以“棣华”来比喻兄弟，表现出生活的困顿和有求于人的无①裴斐，《李白经济生活探源》，《江汉论坛》，１９８０年第二期。１６第２币李门晌ｌｆ髀脊对象奈。这类诗歌很多，如“犹是可怜人，容华世中稀。向君发皓齿，顾我莫肯违”（《赠裴司马》），“愿假东壁辉，余光照贫女＂（《陈情赠友人》）都情辞恳切，把自己说的很可怜，希望得到援助。在李白晚年时期，尤其是经过安史之乱、下狱流放之后，诗人的生活更是窘迫，在经济上有求于人的真实情况时常出现在诗歌中，《赠刘都使》就是上元二年（７６１）回到宣州时向人告贷之作：“归家酒债多，门客粲成行。高谈满四座，一日倾千觞。所求竞无绪，裘马欲摧藏。主人若不顾，明发钓沧浪。＂２。２。２抒发怀抱李白的人生理想是“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然后与陶朱、留侯，浮五湖，戏沧洲。”（《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他的一生都在为此奋斗，在和各级官吏的赠答诗作中，李白一再重申自己的从政理想，抒发怀抱。李白在给众多官吏的赠答诗中，内容各有侧重，或申述自己蹭蹬境遇，感慨怀才不遇：“白玉栖青蝇，君臣忽行路。人生感分义，贵欲呈丹素。何同清中原？相期廓天步。＂（《赠溧阳宋少府陟》）或感叹时光易逝而功业无成：“朱颜君未老，白发我先秋。壮志恐蹉跎，功名若云浮。”（《忆襄阳旧游赠马少府巨》）或表达政治受挫后渴望归隐之情：“蹉跎人间世，寥落壶中天。独见游物祖，探元穷化先。何当共携手，相与排冥筌。＂（《赠饶阳张司户燧》）“吾非济代人，且隐屏风叠。明朝拂衣去，永与海鸥群。＂（《赠王判官时余隐居庐山屏风叠》）或表达自己的高洁之志：“空摧芳桂色，不屈古松姿。”（《赠易秀才》）或表达昂扬壮志，如“宁知草间人，腰下有龙泉？浮云在一决，誓欲清幽燕。愿与四座公，静谈金匮篇。齐心戴朝恩，不惜微躯捐。所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在水军宴赠诸侍御》）这首诗作于至德元年（７５７）李白在永王幕府时，诗人以慷慨言辞表达了自己安邦济世的宏愿，以鲁仲连为效仿对象，希冀实现自己功成身退的人生理想，格调豪迈。在遭馋去官后，李白对政治的腐败和现实的黑暗有了清醒认识，面对理想的不得实现，诗人怀着无比愤懑的心情对现实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辛辣讽刺。《书怀赠南陵常赞府》一诗就是体现。常赞府，名不详，约天宝十三载（７５４）在南陵县（今属安徽省）１７河，｜匕人。≯文学硕ｆ‘学何论文为县丞，李白在广陵、宣州一带游历时与之交往，有《书怀赠南陵常赞府》、《于五松山赠南陵常赞府》、《与南陵常赞府游五松山》等诗。在《书怀赠南陵常赞府》中，丌头叙述“岁星入汉年，方朔见明主。调笑当时人，中天谢云雨。一去麒麟阁，遂将朝市乖”的入朝和被馋经历，结尾“霜惊壮士发，泪满逐臣衣。以此不安席，蹉跎身世违。终当灭卫谤，不受鲁人讥”向常赞府表明心迹洗刷诽谤。在申述个人境遇之外，中间部分对当时的时局进行了大胆揭露：“将无七擒略，鲁女惜园葵”，批判征南诏的军事行动给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虽有数斗玉，不如一盘粟”揭示出社会生活的动荡和人民生活的困苦，谴责“流血拥僵尸”的非正义战争。面对现实，李白发出“君看我才能，何似鲁仲尼？大圣犹不遇，小儒安足悲？＂的感慨，以孔子之不遇衬托自己去朝之当然，看似豁达，实是诗人无奈的悲愤之语。在《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这首诗中，李白对现实的愤慨和绝望更是如压抑已久的岩浆爆发。李白的朋友王十二写了一首题为《寒夜独酌有怀》的诗赠给李白，李白便写了这首答诗以抒发情怀。昨夜吴中雪，子猷佳兴发。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水峥嵘。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虹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直一杯水。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鱼目亦笑我，请与明月同。骅骝拳蹋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折杨》（（黄花》合流俗，晋君听琴枉《清角》。巴人谁肯和《阳春》，楚地由来贱奇璞。黄金散尽交不成，白首为儒身被轻。一谈一笑失颜色，苍蝇贝锦喧谤声。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孔圣犹闻伤凤麟，董龙更是何鸡狗？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严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达亦不足责，穷亦不足悲。韩信羞将绛灌比，祢衡耻逐屠沽儿。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诗歌的第一部分回应王十二的赠诗，以东晋王子猷访戴安道的典故来赞扬王十二的高洁品格，孤月金井、北斗错落，作者以优美的环境描写来衬托自己对王十二的思念之情，佳景真情，李白自然要对友人畅叙情怀。接下来以“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为转折，抒发自己对现实人生的感怀。诗人连用两个长句“君不能”，表达对奸１Ｒ第２蕈李广Ｉ的ｆ啪答对象佞小人靠５町谀奉承得势的鄙夷，对以武力屠杀而邀功的将军的／ｆｉ屑，而真正有才学能力者，却受到挤压不能为世所用，以“蹇驴得志”和“骅骝服车”表现／ｊ‘志之士不被理解、不被重视的处境。进而尖锐地揭示出统治者的贤愚颠倒是造成这种现象出现的根源。接下来诗人叙述自己受谗遭的境遇。诗人在黑暗现实面前，“与君论心握君手”，向友人叙述自己的志向和胸怀，在小人当道的社会环境下，只能放弃荣辱，独善自身，此时的感情也由嘲讽转为激愤，以“孔圣犹闻伤凤麟”来安慰自己的不得志，以“董龙更是何鸡狗”讽刺李林甫、杨国忠之辈，发出“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的慨叹，以严陵、韩信、祢衡自比，表现出傲岸不屈、不愿苟合的高洁人格。诗歌的结尾以两句“君不见”呼应前面的“君不能”，对当时李邕和裴敦复的冤案大胆揭露，表明心志：隐居江湖，远离现实的污秽。“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的选择，是诗人面对朝政腐败现实污浊的无奈之举。２。２．３劝慰规勉宦途沉浮，难免会有迁谪之悲、免官之苦，在和官吏友人的赠答交往中，李白有很多劝慰之作，或于困境中给友人以丌解劝慰，或真情劝勉，于赠答中见真性情，通过这些诗作，我们可以发现李白对友谊的珍视和对友人的真情。天宝三载（７４４），李白、杜甫、高适同游梁宋至单父时，贾至为单父县尉，乾元二年（７５９），九节度之师溃败，贾至因弃汝州奔襄邓，由汝州刺史贬为岳州司马，当时李白流放遇赦归来，刑部侍郎李晔也被贬路过洞庭，三人相会，留下很多酬答之作。贾至有《初至巴陵与李十二裴九同泛洞庭湖》，李白有《巴陵赠贾舍人至》、《与贾至舍人于龙兴寺剪落梧桐枝望濉湖》、《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留别贾舍人至二首》等诗。《巴陵赠贾舍人至》即作于乾元二年九月，“贾生西望忆京华，湘浦南迁莫怨嗟。圣主恩深汉文帝，怜君不遣到长沙。＂短短四句，以汉文帝时贾谊被贬到长沙，比贾至被贬到巴陵更远五百里，来反衬贾至算不得最不幸者，在调侃中宽慰友人，在敦厚中蕴含讽刺，李白对友人的同情和对统治者的怨愤跃然纸上。作于同年的《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也表达出对友人遭贬的劝慰之情。李之遥在乾元中（约７５８、７５９）为南平郡（今重庆）太守，时李白流放遇赦回到江夏，与之交游。其二注云“南平时因饮酒过度，贬武陵。＂可知当时李之遥因嗜酒而被贬，李白以阮籍爱酒、渊明入桃源比拟比拟李之遥谪官武陵，诗歌看似戏谑，实则劝慰，而“东平１９河北人学文。≯顺卜学伊论文与南平，今古两步兵”句，用典切时切地，感情自然而辞语清新。作于上元元年（７６０），写给被免职的沔州录事参军辅翼的《赠汉阳辅录事二首》中，诗人借吟咏“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鹦鹉洲横汉阳渡，水引寒烟没江树’’隐逸生活的闲适悠然，来宽慰被罢官的友人。在《赠郭将军》中，李白流露出失意之人的惺惺相惜之感，“畴昔雄豪如梦罩，相逢且欲醉春晖”愿与友人共饮求醉以消愁。《赠临沼县令皓弟》作于李皓被讼停官时，李皓是李白从弟，在天宝中曾任临沼县令，李白在诗中劝勉李皓与其居官蒙屈受气，不如隐居而修身养乐，并以“陶令去彭泽”之事进行劝慰。除了对友人失意的劝慰之外，李白对朋友还有真诚的劝勉之作，如在《赠韦侍御黄裳二首》中，就规劝韦黄裳要学长松之高洁。韦黄裳在天宝九载（７５０）曾为力．年（今陕西西安）县尉，后任殿中侍御史，因为屈附御史大夫兼京兆尹王缺，在王缺被赐死之后，韦黄裳也受株连被贬官，此诗约作于天宝中。诗云：太华生长松，亭亭凌霜雪。天与百尺高，岂为微飙折？桃李卖阳艳，路人行且迷。春光扫地尽，碧叶成黄泥。愿君学长松，慎勿作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在诗中，李白以太华松比喻君子应凌霜傲雪，以桃李比喻小人之得意不能长久，以此规劝韦黄裳要以前世为鉴，改行君子之道，朴实的语言表达出作者对友人的诚恳规劝。２．２．４表示感激作为诗人，李白在受到别人帮助和招待时，只能以诗报答，因此，在李白的赠答诗里，有很多作品表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例如在天宝十三载（７５４），李白游广陵，往来宣城等地，受到秋浦少府柳圆的款待，曾作《赠秋浦柳少府》、《赠柳圆》、《咏柳少府山瘿木樽》等诗，表达对柳圆资助自己的感激之情。《赠柳圆》竹实满秋浦，凤来何苦饥。还同月下鹊，三绕未安枝。夫子即琼树，倾柯拂羽仪。怀君恋明德，归去日相思。诗歌化用《庄子·秋水》和曹操《短歌行》的典故，在赞扬柳圆的高洁情操的同时，也抒发自己的怀抱，用典贴切，表达出对柳圆慷慨资助的感激。对与那些帮助过自己的官员、朋友，李白在诗中都有记叙：“垂恩倘丘山，报德有微身。＂（《赠崔司户文昆季》）“崔子贤主人，欢娱每相召。胡床紫玉笛，却坐青云叫。’’筇２币李门的嘴答对象（《经乱离后将避地剡中，留赠崔宜城》）“游子滞安邑，怀恩末忍辞。”（《赠徐安宜》）在占守。除了经济上的帮助，李白对政治上的牧助也感怀在心，《中丞宋公以吴兵三千赴河南，军次寻阳，脱余之冈，参谋幕府，囚赠之》一诗，就是对宋若思脱狱寻阳之情的感激：独坐清天下，专征出海隅。九江皆渡虎，三郡尽还珠。组练明秋浦，楼船入郢都。风高初选将，月满欲平胡。杀气横千里，军声动九区。白猿惭剑术，黄石借兵符。戎虏行当翦，鲸鲵立可诛。自怜非剧孟，何以佐良图。宋若思，是宋之悌之子，诗人宋之问之侄。天宝十五载（７５６）以监察御史为御史中丞，后为江南西道采访使兼宣城郡太守。至德二载（７５７），李白因从李磷被系寻阳狱中，宣慰大使崔涣和宋若思一起为李白推覆清雪，当时宋若思奉命到南方，军次寻阳。李白和宋之悌是故交好友，出于世交之情，宋若思营救李白出狱，并招其入幕府，后李白随宋若思到武昌，《陪宋中丞武昌夜饮怀古》诗可为证。李白另有《为宋中丞自荐表》、《为宋中丞请都金陵表》、《为宋中丞祭九江文》等。在这首赠诗中，李白以宋均使猛虎离境、孟尝使合浦还珠的典故，来赞美宋若思的政绩，又以张良比喻宋若思的将才识见，末句“自怜非剧孟，何以佐良图？＂在自谦中赞美宋若思。整首诗频用典故，格调昂扬，表现出李白出狱并得到任用时的欣喜和兴奋之情。２．２．５应酬往还赠答诗作为一种应用文体，其作用主要是进行人际交往，以诗歌为媒介进行应酬往还，这是赠答诗产生的最初原由。虽然随着文体的逐渐成熟和兴盛，赠答诗具备了普通诗歌的审美性质，但其应酬的本质却并没有发生改变，李白的赠答诗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种缺少具体内涵的应酬之作。诗人以诗歌作为工具，和各级官吏进行交际应酬。作于天宝四载（７４５）的《赠华州王司士》“淮水不绝涛澜高，盛德未泯生英髦。知君先负庙堂器，今日还须赠宝刀。＂被认为是：“纯为应酬之诗，故泛举王氏故事颂扬之＂①，类似的作品还有《赠郭季鹰》、《早秋赠裴十七仲堪》、《淮海对雪赠傅霭》、《赠间丘宿松》、《叙旧赠江阳宰陆调》、《赠①瞿蜕同、朱金城，《李白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０年，第６４８页。２ｌ河，Ｉｔ人。≯：文’’挪觅十’予：何论文崔秋浦三首》、《赠历阳褚司马，时此公为稚子舞，故作是诗》等，这类诗歌或称赞对方的爿‘德政绩，或夸耀对方的高洁品质，或叙述相交情形，或记叙交游的经历，大都缺少深刻的思想价值。李白晚年在江夏、岳阳、金陵、宣城一带游历时，曾和很多官吏交游，留下很多作品。如乾元元年（７５８）至二年时任沔州汉阳县令的王汉阳，李白在流放夜郎以及遇赦返回经过汉阳时与他将往甚密，有《醉题王汉阳厅》、《寄王汉阳》、《赠王汉阳》、《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早春寄王汉阳》、《望汉阳柳色寄王宰》等诗。此外还有历阳县令，李白有《嘲王历阳不肯饮酒》、《对雪醉后赠王历阳》、《醉后赠王历阳》等诗记叙了与之交游的情况。２．３和方外之士的赠答李白生活在中国封建社会极盛而衰的时期，唐代社会经过一百多年的安定养息，到开元天宝年间，人口众多，商业繁荣，各民族之间的经济文化交往频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局面。整个社会呈现出巨大的包容性，这一时期，道、佛、回等诸多宗教中在相互融合中兴盛，尤以道教为尊。李白的思想间杂诸家，体现在他的作品中，就是赠答对象的丰富，除上文论述的遍布各地的官吏之外，李白还有很多赠给道友、僧人、隐士、处士、征君等“方外之士＂的作品，在与这些人的交往过程中，李白受到各种思想的影响，通过对这些作品的分析，我们可以发掘李白复杂的思想内涵。２．３．１和道友的赠答唐代尊崇道教，一方面李唐王朝以与道教始祖同姓来抬高身份，一方面道教“无为而治＂的思想，在建国初期有利于回复社会生产，在阶级矛盾激化时又能够缓和阶级矛盾。唐高宗曾追封道教始祖李聃为玄元阜帝，玄宗李隆基更是不遗余力地神化老子，除政治上极力推崇道教之外，统治者还多次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普建道教宫观，由于上层统治者的极力提倡，迷信道教在当时蔚然成风，甚至李隆基的妹妹金仙公主、玉真公主，女儿万安公主都先后当了女道士。朝廷对道教的重视和道士地位的提高，逐渐使得访仙求道和入仕升官联系在一起，当时士人们信道之后，可以通过道举来博得功名，进可取悦于帝王获得赏赐，退可结交权势获得引荐。卢藏用早隐终南山，后登朝居要官；见承祯将还天台山，手指终南山日：“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承祯乃云：“以仆所视，乃仕宦之捷径耳。～‘终南捷径＂第２市李１７ｆ的憎答对琢便成为入仕的特殊方式。李白成长在道教氛围浓厚的蜀中，在崇道的社会大背景下，李白对求仙访道十分热衷，也就不足为奇，并且李白本人也曾接受道篆、炼丹服药，留下众多和道友赠答的诗篇。如在《赠嵩山焦炼师》中，作者通过对焦炼师不同凡人的生活环境以及“八极恣游憩，九垓长周旋’’的高深道术的描写，表达出对游仙访道的向往。李阳冰《草章集序》记载：“天子知其不可留，乃赐金归之，遂就从祖陈留采访大使彦允，请北海高天师授道绦于齐州紫极宫。＂可见李白受道篆成为一名道士，是在去朝出关后不久，《奉饯高尊师如贵传道繇毕归北海诗》就详细记载了接受道绦的经过。在齐州请高贵如授道绦后，李白访道安陵遇见道士盖寰，盖寰为李白书造真篆，《访道安陵遇盖寰为余造真鲦临别留赠》即是和盖寰临别时的赠诗，记叙了盖寰为自己书写道鲧的经过，对盖寰的仙风道骨表示由衷的赞美，对盖寰“为我草真绦”表示真挚的感激之情，反映出李白初入道籍的欣喜和热衷。在受道鲧之后，李白热衷于慕仙访道，还曾炼丹服药，《草创大还丹赠柳官迪》就是李白求仙悟道生活的实录：天地为橐筲，周流行太易。造化合元符，交媾腾精魄。自然成妙用，孰知其指的。罗络四季间，绵微无一隙。Ｅ１月更出没，双光岂云只？姹女乘河车，黄金充辕轭。执枢相管辖，摧伏伤羽翮。朱鸟张炎威，白虎守本宅。相煎成苦老，消铄凝津液。仿佛明窗尘，死灰同至寂。捣冶入赤色，十二周律历。赫然称大还，与道本无隔。白Ｅｌ可抚弄，清都在咫尺。北酆落死名，南斗上生籍。抑予是何者，身在方士格。才术信纵横，世途自轻掷。吾求仙弃俗，君晓损胜益。不向金阙游，思为玉皇客。鸾车速风电，龙骑无鞭策。一举上九天，相携同所适。在这首诗里，李白以天地万物变化皆为自然之道来阐述道生万物的玄理，接下来以道教术语详细叙述炼丹的全过程，叙述服药可成仙的仙道神理，而后说明自己执意求仙的原因是鄙弃世俗。李白的诗歌中有多处写到求仙访道，但多有为修道而修道的意味，或是希望“曲径通幽”或是为逃避现实或是为转移痛苦。李白之求道，犹如病人之于医药，是为寻求一种痛苦解脱的方法，而不是一种信仰。诗人所追求的，是建功立业、是任自然和任逍遥、是自由１２３河北人。。≯：文。’≯硕ｆｊ号：何论文２．３．２和僧人的赠答李白和诸多僧人都有交往，主要对象有行融、崖公、仲溶、会公、中孚、方外、朝美、僧晏等，在和这些僧人的赠答作品中，李白或颂扬僧人的高风：“行融亦俊发，吾知有英骨’’（《赠僧行融》）；或描写优美景色：“敬亭白云气，秀色连苍梧。下映双溪水，如天落镜湖”《赠宣州灵源寺仲溶公》；或相期与之同游：“何当移白足，早晚凌苍山？且寄一书札，令予解愁颜”（《自梁园至敬亭山见会公，谈陵阳山水兼期同游，因有此赠》），表达出纵情山水超然物外的精神自由。《赠僧崖公》一诗，详细记叙了李白学禅的经历：昔在朗陵东，学禅白眉空。大地了镜彻，回旋寄轮风。揽彼造化力，持为我神通。晚谒泰山君，亲见日没云。中夜卧山月，拂衣逃人群。授余金仙道，旷劫未始闻。冥机发天光，独朗谢世氛。虚舟不系物，观化游江演。江演遇同声，道崖乃僧英。说法动海岳，游方化公卿。手秉玉麈尾，如登白楼亭。微言注百川，蜜直信可听。一风鼓群有，万籁各自呜。启闭八窗牖，托宿掣电形。自言历天台，搏壁蹑翠屏。凌兢石桥去，恍惚入青冥。昔往今来归，绝景无不经。何日更携手，乘杯向蓬瀛？詹镆系此诗于天宝十三载（７５４），这首诗可以看做是李白历次学佛的实录，前半部分叙述李白早年“学禅白眉空”的经历，及“晚谒泰山君”的行程和收获，后半部分记叙崖公游说说法的过程，末句表达对僧崖公的追慕和敬仰之情。《韵语阳秋》评论：“李白跌宕不羁，钟情于花酒风月则有矣，而肯自缚于枯禅，则知其淡泊之味贤于啖炙远矣。白始学道于白眉空，得‘大地了镜彻，回旋寄轮风’之旨；中谒泰山君，得‘冥机发天光，独照谢世氛’之旨；晚见道崖，则此心豁然更无凝滞矣。所谓‘启闭八窗牖，托宿掣电形’是也。后又有《谈玄》之作云‘茫茫大梦中，惟我独先觉。腾转风火来，假合作容貌。闻语前后际，始知金仙妙。’则所得与佛氏者远矣。＂①天宝八载（７４９），李白与族侄中孚禅师在金陵（今南京）栖霞寺相遇，中孚禅师以仙人掌茶相赠李白作《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诗以答，在序中言：“余游金陵，见宗僧中孚，示余茶数十片。拳然重迭，其状如手，号为‘仙人掌茶’。盖新出乎玉泉之山，旷古末觌，因持之见遗，兼赠诗，要余答之，遂有此作。＂这首诗是唐代的诗歌中早期的咏茶诗作，赞美饮茶之妙，为历代咏茶者赞赏不已。此后，李白又有《登梅岗①（宋）葛立方，《韵语阳秋》，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４年，第１５０页。２４第２葶李广１的赠答对象望会陵赠族侄高座寺僧中孚》寄寓自己的志向。在天宝十二载左右，李白和宣州灵源寺僧仲溶常有往还，有《听蜀僧溶弹琴》、《赠宣州灵源寺仲溶公》等诗作。此外，李白还有《登巴陵丌元寺西阁，赠衡岳僧方外》、《别东林寺僧》、《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等和僧人往还的赠答之作。２．３．３和隐者、处士、征君的赠答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出路通常只有两条——出仕或归隐，在“学而优则仕＂观念的影响下，出仕做官成为读书人的追求。所谓“隐士”包括两方面的内容，首先是“士”其次是“隐”，《庄子·缮性》篇日：“隐故不自隐。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①可见，隐士指的是因不隐愿望破灭而隐居不仕的知识分子。何谓处士？《荀子·非十二子》中言：“古之所谓处士者，德盛者也，能静者也，修正者也，知命者也，箸是（著定）者也。＂＠可见，处士是指具备高尚才德而又不涉足官场者。征君指被朝廷征聘但不肯受职的隐士。隐者、处士、征君都可以统称为隐士。隐士在思想上受道家的影响比较大，追求生活恬静和性格修养。在唐代，隐居逐渐发展为一种入仕的曲径，隐逸之风更是十分盛行，很多文人都有隐居的经历，或先隐后仕、或先仕后隐、或边隐边仕，也留下很多寄赠酬唱的诗作。李白也有多次隐居，青年时期曾“与逸人东严子隐于岷山之阳，白巢居数年，不迹城市＂（《上安州裴长史书》）；中年时期曾与孔巢父、裴政、张叔明、韩准、陶沔等人号称竹溪六逸，在山东徂徕山隐居；在参加永王李磷水军前，曾因“吾非济代人”而“且隐屏风叠＂（《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庐山屏风叠》）。除了自己隐居，李白还和诸多隐士如革处士、孟浩然、卢鸿、参寥子、周处士、钱少阳、闾丘处士等人交游，以诗歌赠答。在诗歌中，李白或赞赏对方的不求功利，表达钦慕之情“斯为真隐者，吾党慕清芬’’（《赠张公洲革处士》），“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赠孟浩然》）；或相期与之结交同游“待吾尽节报明主，然后相携沧州卧白云”（《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与君弄倒景，携手凌星虹”（《赠卢徵君昆弟》），“羽化如可作，相携上清都＂（《赠丹阳横山周处士惟长》），“如能树桃李，为我结茅茨’’（《赠闾丘处士》）；或赞美对方的高洁品质“长揖不受官，拂衣归林峦＂（《赠参寥子》），“我寻高士传，君与古人齐”（《口号赠杨徵君》）；①千叔岷，《庄子校诠》，中华．ｆ５局，２００７年，第５７１页。＠千天海，《苟子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第２２２页。２５河北人学文学硕Ｉ．，学ｆ市论文或慨叹人生易逝，表达自己渴望建功立业的愿望“春风馀几同？两鬓各成丝”，“如逢渭川猎，犹可帝王师。＂（《赠钱徵君少阳》）第３市李白噌答诗简述第３章李白赠答诗简述答诗进行虽属于应用文体，有较强的功用性，但在发展成熟后，具备了一般诗歌的特征和性质，本章通过对赠答诗的内容、模式以及艺术特色等方面的探讨，对李白的赠答诗进行简单概述。３．１赠答诗的内容和模式随着赠答诗的发展成熟，为容量最大、涵盖面最广的诗歌体类，内容庞杂，思乡念友、咏怀寄勉、宣愤诉怨、明欲求援等，均可入诗；与此相对，赠答诗的写作模式却比较程式化，本节即从内容和模式两方面入手来进行探讨。３．１．１赠答诗的内容与赠答对象群体的庞大相对应，李白赠答诗在内容上也是无所不包，有往还交际的抒怀言志，也有表达个人情感的寄托；有对现实黑暗的揭露，也有对自身多舛命运的慨叹；有对建功立业的执着，也有对神仙道教的向往，有对生活的洒脱达观，也有对生命的热情执着。在李白的赠答诗中，有对自然山水的热爱，“渡江如昨日，黄叶向人飞。敬亭惬素尚，弭棹流清辉。冰谷明且秀，陵峦抱江城。’’（《自梁园至敬亭山见会公，谈陵阳山水兼期同游，因有此赠》）“敬亭白云气，秀色连苍梧。下映双溪水，如天落镜湖。”（《赠宣州灵源寺仲溶公》）“杨花满州城，置酒同临眺。忽思剡溪去，水石远清妙。雪尽天地明，风开湖山貌。＂（《经乱离后将避地剡中留赠崔宣城》），通过对优美景色的描写，展现出李白寄情山水的情怀和对大自然的热爱。有对友情的真情吟唱，“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赠友人其二》）“多惭华省贵，不以逐臣疏。复如竹林下，叨陪芳宴初。＂（《江夏使君叔席上赠史郎中》）“相约相期何太深，棹歌摇艇月中寻。不同珠履三千客，别欲论交一片心。”（《江上赠窦长史》）“爱君山岳心不移，随君云雾迷所为。梦得池塘生春草，使我长价登楼诗。别后遥传临海作，可见羊何共和之。＂（《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李白一生交友广泛，对友谊十分珍惜，在和友人的赠答诗中，李白以真挚的情感歌咏友谊，表达对友人的思念、劝慰等情感。有对对统治者的讽刺和揭露，控诉战争带来的罪恶，“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河，Ｉ匕人’≯文。≯硕十’≯忙论文鼻息吹虹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对时局政治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和揭露。“中原走豺虎，烈火焚宗庙。太白昼经天，颓阳掩馀照。王城皆荡覆，世路成奔峭。四海望长安，颦眉寡西笑。苍生疑落叶，白骨窄相吊。连兵似雪山，破敌准能料？＂（《经乱离后将避地剡中，留赠崔宣城》）“神器难窃弄，天狼窥紫宸。六龙迁白日，四海暗胡尘。”（《赠张相镐二首》）作者以史诗的笔法，描写了战乱给人民生活带来的深重灾难，表达出对非正义战争的谴责。李白的赠答诗中，更多的内容是以自己为中心，或自述身世：“遭逢圣明主，敢进兴亡言。白璧竟何辜？青蝇遂成冤。一朝去京国，十载客梁园。猛犬吠九关，杀人愤精魂。”（《书情赠蔡舍人雄》）记叙自己入京去官的经历，表达对奸佞小人的不屑与愤恨。或描叙功业未成的失意：“朱颜君未老，白发我先秋。壮志恐蹉跎，功名若云浮一。归心结远梦，落日悬春愁。＂（《忆襄阳旧游赠马少府巨》）抒发时光易逝而功业难建的无奈感慨。或申述高蹈之志：“鱼水三顾合，风云四海生。’’‘‘余亦草间人，颇怀拯物情。’’（读诸葛武侯传抒怀赠崔少府封昆季》）“浮云在一决，誓欲清幽燕。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在水军宴赠诸侍御》）表达自己匡世济民而后功成身退的政治理想。此外，李白的赠答诗中有很大一部分以求援为内容，李白与各地州县官吏都有交游，在赠诗中多有求助之辞。李白的求援有两种，一种是政治上的，一种是经济上的，早年多求人汲引，晚年多求人周济。在困顿境地，李白也不掩饰自己的落魄和无奈，用诗歌这个最好的方式，来为自己谋取援助。事实上，作为诗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３．１．２赠答诗的模式赠答诗是一种特殊的诗体，有特殊的写作模式、情感基调和特殊的功能作用。赠答诗首先是用来进行人际交往的，李白的赠答诗也不例外，但在继承传统赠答诗交际功能的基础上，李白附加给赠答诗的还有言志、干谒、书怀等功能，在赠答诗这一特殊诗体中，李白成功地将多种感情、多种写作模式和多种功能作用融于一体。李白的赠答诗主要有两种模式，其一，前半部分先表示对所赠对象的赞美之情，或赞叹其高洁品质、或美誉其政绩才德，后半部分则点名主旨，主要有寻求政治引荐和经济周济、期望与之结交同游、抒发个人感慨三方面的内容。如作于开元初赠给安宜县令徐某的《赠徐安宜》：第３蕈李Ｆ１１Ｊ！曾答｛寺简述白田见楚老，歌咏徐安宜。制锦不择地，操刀良在兹。清风动百里，惠化闻京师。浮人若云归，耕种满郊岐。川光净麦陇，日色明桑枝。讼息但长啸，宾来或解颐。青橙拂户牖，白水流园池。游子滞安邑，怀恩未忍辞。翳君树桃李，岁晚托深期。诗歌的前半部分通过对环境、风化、政事等描写来颂扬徐安宜的政绩，将下来感激徐安宜对自己的宽带之恩，最后表明心迹，希望得到徐安宜的引荐。《赠溧阳宋少府陟》一诗，则首先以李斯、宋玉为比“李斯未相秦，且逐东门兔。宋玉事襄王，能为《高唐赋》”赞扬宋陟的才华；接下来“常闻《绿水曲》，忽此相逢遇。扫洒青天开，豁然披云雾”四句，是赞美其胸襟和识见；末尾“人生感分义，贵欲呈丹素。何同清中原？相期廓天步＂四句，叙述自己和宋陟的投分之情意。李白的求援诗往往有固定的程式，即先赞颂对方的品行德才，多以古代贤人作比，再叙述两人之间的交情，接着点明经济或政治的求助主题，最后则表达得到援助后自己的感激，遭到拒绝后依然保持人格的独立。其二，前半部分主要是自叙身世经历，或叙述入朝被馋去京、或叙述蒙冤长流夜郎，后半部分则侧重申明自己高洁志向、请求援引、抒发壮志未酬的感慨等内容。如《赠宣城宇文太守兼程崔侍御》便是代表作，李白在宣城游历时曾和宣城太守宇文及崔侍御交游，根据诗中“九卿天上落＂‘‘君从九卿来’’等句，可推知宣城太守宇文某可能原为九卿之一，李白另有《宣城九日闻崔四侍御与宇文太守游敬亭时余等响山不同此赏醉后寄崔侍御二首》等诗，均作于天宝十二载（７５３）。在诗中，李白首先表明心迹，以“客蛲广成子，倜傥鲁仲连＂为钦慕对象，接下来陈述自己幽州之行的情况，表明自己“据鞍空矍铄，壮志竞谁宣”有才无处施展的苦闷，继而描述在宣城得到宇文太守馈赠招待的生活，赞美宇文太守的政绩，最后言明请求攀援的旨意。作于乾元元年（７５８）《流夜郎赠辛判官》一诗，就是叙述与感慨的模式，李白在天宝初供奉翰林时，就与辛判官结识，过从甚密，后又在乾元元年流放夜郎时遇见辛判官。这首诗首先回忆了当初的傲岸生活“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文章献纳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与“我愁远谪夜郎去，何日金鸡放赦回？＂的落魄投荒形成鲜明对比，接着叙述流放夜郎的境遇，抒发不被重用而遭迁谪的感慨。赠答诗结构的模式化，是由其实用性的特质所决定的，这是其先天缺陷，但李白用自己的才气弥补了这个不足，同样写出很多千古流传的佳作。和唐代士子的干谒作品不２９河北人。≯：文０１：硕∥≯：何沦文同，李白的干谒之作以气势取胜，虽以求援为目的，但却丝毫无摇尾乞怜之念，字罩行间流露出诗人傲岸不羁的性格和旷古绝今的才情，反映出诗人强烈的自信、自负和恃才傲物、不屈流俗品性。３．２赠答诗的艺术探求李白大量创作赠答诗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唐朝的科举制度，在唐初到神龙年间进士是不试诗赋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干谒是文人最主要的诗歌社交活动。只要文人不放弃仕进就离不开干谒，而干谒则离不丌诗歌。葛晓音认为，干谒、观光、交游、文会等是社会活动是唐诗繁荣的重要原因，因为频繁的诗歌社交应酬，促进了声律对偶著作的流行，这些反过来又使得涛文作法知识得到普及，提高了朝野诗人的诗歌水平。①本节从李白赠答诗的用典和风格两方面进行论述。３．２．１赠答诗的用典用典是中国古代诗歌创作中的一个重要手段，刘勰在《文心雕龙·事类》篇中这样阐述：“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也。’’②指出典故是储存于文献典籍中、供创作征引的特殊语料群。典故大多涉及历史，因此容量较大且文化内涵甚广，在诗歌创作中能以简洁经济的语言表达丰富的内容，其替代作用可以使话语蕴藉而深远。裴斐在《李白与历史人物》中对李白诗文中出现的历史人物进行精心统计得出：李白诗文中出现的历史人物共有１５８位，其中出现过频率较高的有尧、舜、孔子、吕尚、管仲、范蠢、鲁仲连、张良、韩信、谢安、巢父、许由、伯夷、叔齐、商山四皓、严光、司马相如、扬雄、陶渊明、谢灵运、谢胱等。认为“关于李白诗的艺术特点多矣！有一点似尚未受到注意，便是擅长用典。和历来人们的普遍印象相反，李诗用典实较杜诗为多，无论事典语典，亦无论明用暗用，均较杜诗为多，主要见于古诗和长篇乐府……李白惯用典亦善用典。其用语典之推陈出新及暗用事典之了无痕迹且不说，即明用事典亦挥洒自如，若由己出。他很少在枝节上用典，也很少用僻典，总是采用历史人物中的重要生平事迹……随心所欲，仿佛古人任其差遣。＂＠李白在运用典故时主要从两方面切入，在表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人生追求时，多以①葛晓音，《论初盛唐诗人的干谒方式》，《唐研究》第ｌ卷，北京人学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第２３３页。＠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中华书局，１９８６年，第３３７页。＠裴斐，《李白与历史人物》，《文学遗产》，１９９０年第三期。３０菊３章李广ｌ噌答诗简述那些自由于仕隐之间，凭借一己之力对当时政治格局产生影响的历史人物为效仿标准。李白是自信而自负的，但他自信的不是文学／ｊ’能自负的不是诗歌创作，而是自己的政治能力。他十分推崇那些能够乘时建立功业而能急流勇退、能够力挽狂澜而又不慕荣利的历史人物，这些人身上有纵横家的色彩，介于隐与仕之间，在完成自己的政治后便飘然出世。在政治理想上，李白以鲁仲连、谢安等为效仿对象，渴望能乘势而出，挽狂澜于即倒，而后功成身退，飘然出世。李白对这这类人物十分倾心，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鲁仲连。鲁仲连的故事见于《史记·鲁仲连列传》，鲁仲连一生主要有两件引以为傲的事：一是说服魏国帮助赵国粉碎了秦国意欲灭亡赵国的企图，功成后不受赵国赏赐；二是以一箭书攻下聊城，解了齐国之危。两件事都展示了鲁仲连以个人力量改变时局的政治才能和功成不受赏的独立人格。李白在《古风五十九首》其十、《古风五十九首》其三十六、《鸣皋歌送岑徽君》、《赠从兄襄阳少府皓》、《赠崔郎中宗之》、《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送岑徽军归鸣皋山》、《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献从叔当涂宰阳冰》、《江夏寄汉阳辅录事》、《别鲁颂》、《留别王司马篙》、《闻李太尉大举秦兵百万出征东南懦夫请缨冀申一割之用半道病还留别金陵崔侍御十九韵》、《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五月东鲁行答汉上翁》、《感兴八首》其七、《奔亡道中五首》其三等十七首诗中都提到自己对鲁伸连的钦佩和欣赏。“所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直接表现出诗人是以鲁仲连为政治榜样的，而“鲁连卖谈笑，岂是顾千金？～‘鲁连逃千金，硅组岂可酬？’’等句则表现出诗人对鲁仲连不慕富贵的品格和谈笑间成就功业的钦慕之情。李白是高度自信的，也是狂放不羁的，他不愿走正常科举道路入仕，而是希望凭借自己的盖世奇才创不世之功，因此在入仕方法上效仿管晏、姜尚、诸葛等人，得到帝王赏识而坐致卿相。在君臣之间的关系上，平交王侯的李白希望执政者能够礼贤下士，君臣之间的关系是鱼水际会更是人格平等。诗人自许“如逢渭水猎，犹可帝王师”（《赠钱微君少阳》），以姜尚八十始辅佐武王成就功业的典故，等待帝王的赏识，而得到君王礼遇之后，诗人主张保持独立人格，“郦食其长揖汉天子＂、“光武帝和严子陵共卧＂等故事就是诗人独立人格的体现。李白在追求功业的过程中没有丧失掉作为文化传承者的独立和尊严，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诗人这样自述：“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来，尔其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巢由以来，一人而已。＂３１河北人。７：文学硕ｔ‘学ｆ矽论文礼贤下士、坐致卿相等故事发尘背景都是在统治者的地位尚未巩匝｜时，而在盛唐时代，无论是以才学入仕还是乘势而出，李白所追求的政治理想和实现理想的途径都已失去社会背景，其功成身退理想因为时代限制注定难以实现，而诗人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岸性格，则是其不得志主要原因。在赞扬赠答对象的用典方面，李白ｒｙ．ｕ能够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及当时的环境等因素，信手拈来，“他活用典故的方法多姿多彩，精于取舍，讲究『Ｆ反，巧作分合，善用疏密，充分发挥了一个天－Ａ‘诗人的主体性。”①李白赠答诗中赞美对方的用典主要有以下几种方法：同姓入典。李白在运用典故上十分纯熟，他遇到姓什么的人就能用同姓的古人的事情入诗来赞美此人，如“不知杨伯起，早晚向关西？”（《口号赠杨徵君》）以杨震映射杨鸿，比喻其高洁之志；“谁念张仲蔚，还依蒿与蓬”（《鲁城北郭曲腰桑下送张子还嵩阳》），用隐居高士张仲蔚来比喻被送者的高洁品质。同姓入典的方法把诗歌引入虚实相生的境地，起到意外的修饰效果，将历史上存在的而成为过去的人物与现实中的人物通过典故关联起来，尤其出现在赠答诗中，体现出诗人对赠答对象的关注和赞许，使诗歌的实用性和艺术性得到完美体现。以地名入典。将发生在同一地点的历史事件和现实联系起来，能增添诗歌的文化内涵，如“东平与南平，今古两步兵。素心爱美酒，不是顾专城。＂（《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以阮籍之爱酒去官来安慰李之遥因嗜酒而被贬：“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南陵别儿童入京》）中用到发生在会稽的朱买臣和其妇人之间的离合故事。以同地名入典，使得诗歌内涵扩大，更添韵味。以情景入典。由于古今情景，ｆＮｎＪ，，典故中的事件与诗歌中事件相切，将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和现实人物、现实事件联系在一起，事件的相似性使诗歌产生扑朔迷离的艺术效果。如“兴从剡溪起，思绕梁园发”（《淮海对雪赠傅霭》）由自然环境的相似而联想到王子猷夜访戴安道的事件。在李白诗中，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如在给官员的赠答诗着常称赞对方为战国公子或彭泽县令，恭维对方政绩，如“河阳富奇藻，彭泽纵名杯＂《赠从孙义兴宰铭》；“吾爱崔秋浦，宛然陶令风＂（《赠崔秋浦三首》）等。在熟练的同时，李白用典还十分贴切，如“愧无秋毫力，谁念矍铄翁”（《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克复之美书怀示息秀爿‘》），当时李白已六十岁左右，但雄心壮志犹在，①杨义，《李杜诗学》，北京出版社，２００１年，第４５７页。３２第３章李自憎答诗简述可谓“矍铄翁”。李白的用典更能真实的表现他浓烈的情感，“爱子隔东鲁，空悲断肠猿”（《赠武十七谔》），化用桓温部下杀死猿猴的儿子，又剖，『：伤心而死的老猿，发现其肠断的故事，来表达自己对爱子的惦念，当时币是天宝之乱时期，诗人和爱子相隔两地没有音讯，深沉的思念之情可见一斑。３．２．２赠答诗的风格赠答诗是人际交往的联系纽带，常常被赋予应酬的身份，创作者往往受其实用性和目的性限制而不能抒发真性情，而在李白，却能够于俗中显真，用赠答这种最不长于言志的诗歌形式来言真情，表达他对生活、对情感、对人生的赤子情怀。李白在一生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或志士、或侠士、或隐士、或道士、或狂客、或酒徒，以多样的生存形态出现，而其思想面貌也有不同侧面，表现在诗歌中，或浪漫、或飘逸、或豪放、或自然、或率直、或含蓄、或高远，北宋徐积评价李白：“盖自有诗人以来，我未尝见大泽深山，雪霜冰霰，晨霞夕霏，千变万化，雷轰电掣，花葩玉洁，青天白云，秋江晓月，有如此之人，如此之诗。”①虽诗歌风格变幻多端，但贯穿其中的天真和昂扬本质却始终没有改变。诗歌的自然源自内心，语句信手拈来，道理也随之俱出。李白形容诗歌清新自然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句，本身就代表了这种风格。葛立方在《韵语阳秋》卷一，说：“诗人首二谢。灵运在永嘉，因梦惠连，遂有‘池塘生春草’之句；元晖在宣城，因等三山，遂有‘澄江静如练’之句。二公妙处，盖在于鼻无尘，目无膜尔。鼻无尘，斤将曷运，目无膜，篦将曷施？所谓浑然天成，天球不琢者与？＂圆李白一生有拥有天真的赤子情怀，他的诗歌所呈现出的自然和旷达品质，就是其永不改变的天真本性与真率自然艺术风格的完美统一。朱自清先生说：“他作诗也全任自然。人家称他为‘天上谪仙人’，这说明了他的人和他的诗。”③林庚先生说：“李白的诗是最天真的，这使得他的风格达于惊人的淳朴。＂④李白诗风的天真是其性格在诗中的体现。在为人处事上，诗人真诚率直，表里如一。诗人与人相交是真诚的，他重然诺、讲义气：“肝胆不楚越，山河亦衾俦。＂（《赠别从甥高五》）李白一生轻财重义，从其对待①（宋）徐积，《节孝先生文集·卷一》，明嘉靖四十四年刘祜刻本影印本，第十页。＠（宋）葛立方，《韵语阡Ｉ秋》，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４年，第５页。＠朱自清，《经典常谈》，山西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１年，第７４页。④林庚，《诗人李白》，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第５３页。３３河北人。学文。、≯顺十。’≯付沦文金钱的态度就可看出，阔绰时“黄金逐手快意尽”（《醉后赠从孙高镇》），落魄时“一朝乌裘敝，百镒黄金空”（《赠从兄襄阳少府皓》），但诗人从来都是豪放的，认为在金钱和情谊之间“相知两相寻，一顾轻千金”（《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李白的天真体现在高度自信中，他毫不掩饰自己实现理想的自信心：“富贵吾自取＂（《邺中赠王大劝入高凤石门山幽居》）、“天生我彳。必有用”（《将进酒》）；不掩饰自己“大贤有卷舒”（《赠刘都使》）的自负。李白的天真也表现在自己的从政行为中，他渴望坐致卿相而一举成名，诗人以天真的心态看人世看朝政，他在供奉翰林期间，诗人以为能够“忽蒙白同回景光，直上青云生羽翼”（《从驾温泉宫醉后赠杨山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认识到政治的黑暗后，又高唱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远去，这些行为都体现出诗人的天真和率直。在诗作内容上，抒发真性情。李白是真实的，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矛盾和痛苦，不掩饰自己的现实和庸俗，不掩饰自己的棱角和缺点，更不掩饰自己的才华和孤傲。在文学上，李白追求天真的艺术最高境界：“古来万事贵天生”（《草书歌行》），认为诗歌应该“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古ＪｘＬ五十九首》其一），恢复元古时期诗歌古朴天然的风韵，反对那些内容空洞、情感虚伪、注重雕琢缺少自然朴实风格的诗作。诗人在自己的创作中也坚持这种观点，后人经常用他评价友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的诗句来作为诗人自己的写照。在作诗技巧上，自然朴实无华。天真是一种人格风度，更是作者思想和秉性在文学领域中的具体体现，真率性格与清真风格，是里与表的关系，天真性情决定了诗歌创作中的天然率真。李白在诗歌创作时，不受传统思想和习惯思维束缚，任凭感情潮水自由奔涌，呈现出朴实无华、不事雕琢的风格。如“南船正东风，北船来自缓，江上相逢借问君，语笑未了风吹断。＂（《寄韦南陵冰余江上乘兴访之遇寻颜尚书笑有此赠》）看似大白话，读来却余音绕耳，诗中所叙情景宛然在目。而“李白乘舟将欲行＂这样如同说话般的语言，以自报家门的写法，深入内心而又自然流露，李白用他的天真，倾吐了人们藏在心底的语言，正像“床前明月光＂那样，李白的诗浅显而不浅薄，通俗而不庸俗。李白的天真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贯穿诗人的一生，天真扩展到诗人的整个灵魂之中，渗透在所有诗作之中，成为李白诗歌的主旋律。那些展现诗人张扬个性的诗作，充分表现了诗人真实的感情世界，但天真并不能言尽李白，“他的天真，天真得就是一个第３币李广１憎答ｉｔ简述赤子之心；他的热情，就是一股不能抑止的力量。”山和天真交相辉映的，是诗人激荡一生的昂扬豪气。积极昂扬的风格表现在诗歌中，首先是的爆发式的感情表达方式，“凡是李白最成功的作品，……统统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往往上下千古，令人读了，把精神扩张到极处，我们那时的精神乃是像一匹快马一样，一会儿驰骋到西，一会儿驰骋到东，为李白的精神所引导着，每每跃跃欲试地要冲围而出了。”②这种爆发式的抒情方式最能引起冲击式的情感共鸣，诗作无苦思雕琢之痕，率然天成，感情基调壮大奔放而高扬清亮。在李白诗中，求仙而不离人Ｉ’日Ｊ烟火，纵酒而不低沉颓靡，惜别而不哀怨，留恋而不缠绵，处处显示出昂扬壮大的情思。有着昂扬风格的李白在创作中多追求雄伟阔大、奇特壮美的意意象，“峨眉高出西接天，罗浮直与南溟连＂（《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愿随任公子，欲钓吞舟鱼”（《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其一）；还十分喜好大言“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赠韦南陵冰》），这种“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的气魄和胸襟，是其豪放胸襟和直率情怀的最好解说。李白一生都是积极的，即使经历了数次从政入仕的失败、理想破灭的打击，诗人对自我的认定和评价仍然执着，依旧对建功立业充满着激情；即使目睹了统治者的腐朽政治的黑暗，诗人对时代的希望和信心依旧强大，对统治者的信任没有减弱。诗人这种积极思想和昂扬精神不仅是时代使然，更是人生观使然。李白是盛唐诗歌的代表，是盛唐气象的代表。盛唐需要诗人来歌唱，而李白的个性和才气满足了这种需要。“盛唐诗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充满了一种对于理想追求的浪漫豪放的风格和一种要求自由、发展及解放的精神。李白的诗就是这种精神的比较集中的反映，可以说是盛唐诗歌的代表。”＠“他的无限的展望，带来了自由的丰富的想象，少年的解放的精神，对于祖国乡土的热爱与礼赞；他需要尽情的歌唱，这乃是人民普遍的愿望。＂④诗歌昂扬的风格缘于诗人积极的心态，形成这种风格的原因客观上是时代特色，主观上受诗人个体特征的制约。①林庚，《林庚诗文集》第八卷，清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第１８７页。②李长之，《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商务印书馆，１９４０年，第７ｌ—７２页。＠于瑶，《中国诗歌发展讲话》，中国青年出版社，１９５６年，第５３页。④林庚，《诗人李白》，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第４页。３５河北人。７：文学７－页卜７：何论文经历了贞观可丌元两个盛世，盛唐时期政治稳定、社会富足，文学内容少有乱世末代的萧飒和凄清。罗宗强这样描述盛唐气象：“更重要的是政治、军事和经济上的强大，反映到精神领域来，产生的那种壮大气魄。这时的士人，有一种昂扬的精神ＪｘＬ貌，一种强大的自信心，一种积极入世的精神。……这种精神风貌，反映到诗歌上来，使这时的诗歌有着一种独具的昂扬、明朗的基调，一种被后人成为盛唐气象的壮大明朗的浓烈情思。……他的诗充满昂扬的精神力量，充满理想主义，充满自信，有一种巨大的逼人的。气势。”①体现在文学创作上，虽然众人风格各异，但感情基调都是昂扬壮大的。盛唐赋予了文人士子们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在乐观主义和个人理想的共同作用下，盛唐诗歌的文本和文人们的理想一样，是敞亮而明朗的。旷达胸怀是诗歌风格昂扬的内在基础。在封建时代，受交通条件的限制，很多诗人的活动范围十分狭小，而李白的足迹遍布祖国大江南北，他访问过无数名山胜水，在游历名山大川的同时，也开阔了眼界和胸怀。河山中所奔腾着的生命力量，和诗人对自由的追求相契合，丌朗广阔的天地，是诗人思想和感情解放的触媒，因而形成了诗人富于青春和浪漫的气息，积极和昂扬的心态。李白的一生是矛盾的，多种思想的交织纠缠，现实与理想的矛盾、个性和社会的抵牾使得他的痛苦数倍于常人。诗人的情感极为丰富，其喜其悲，都比常人更为深刻，因此李白诗多言愁，但其独特之处也正在于此，即使是极度的愤懑不平，依旧有豪逸做伴。即使有苦闷和感伤，但“那到底是少年的，春天的”，是“明朗的健康的，永远给人以无穷的想象，光明的展望。”②我们也因此能从他的诗歌的酒中，看到黑暗背后的光明的影子，在诗人苦涩的倾诉中感受到一种乐观的情怀。①罗宗强，《唐诗小史》，陕西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第４６、９３页。＠林庚，《中国文学简史》，古典文学出版社，１９５７年，第２５９页、１６４页。３６第４审李自Ｉｌ！曾答诗的思想Ｉ～涌歧其矛所第４章李白赠答诗思想内涵的矛盾赠答既是一种人际交往形式，同时也是诗人宣泄情感的渠道，诗歌的目的性使诗人的抒情有了特定的倾诉对象，这个对象作为第一读者能够满足诗人心理情感的需求。虽然酬赠之作难免包含一些意义不大的应酬性作品，但真实如李白，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欲所求，因此即使是赠答诗这类最不能表现情感的往来应酬之作，也能作为诗人开启情感的钥匙，感情爆发的触媒。通过对其赠答诗分期、内容、艺术等方面的研究，我们能深刻感受到李白诗歌中所蕴含的思想内涵及诗人深刻的矛盾和痛苦，进而获得对诗人的全面认识。李白首先生活在现实社会中，身上必然带有时代的烙印，他有着世人追逐名利权势的俗气，为入仕也曾干谒求援以期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但李白还有自己独特的精神世界，因此他能够傲岸不屈，以自己孤洁高傲的人格面对流俗，在趋势媚俗与孤标傲世之间，诗人矛盾着。李白是一个间杂各家思想的人，他有建功立业的进取热情与宏伟远大的抱负，希望能施展旷世之才经邦济国。一方面诗人积极进取以求入世建功，一方面又不卑不亢保持人格独立，而正直高尚的品格情操与自尊自重的人格不见容于世，因此诗人为自己设定了功成身退的的理想人生模式。但诗人的政治抱负和人生观念的理想化在现实社会中缺少实现的土壤，在出世与入世的交织纠缠中，诗人徘徊着。李白是一个凡人，但他身上有太多不平凡之处，从谪仙到诗仙到酒仙，李白的诗人气质、行为方式、才华禀赋以及飘逸诗风都受到世人的推崇；但李白毕竟是凡人，虽然是由仙而人，“谪仙人＂也有常人的痛苦与无奈。在仙与凡的变幻移位中，诗人痛苦着。４．１俗气与傲气建立在集权制基础上的封建社会，权势是一种形而上的社会存在，也是所有封建文人士大夫无法逃离的藩篱。无论是李白的“愿为辅弼，使寰宇大定，海县清一＂，还是杜甫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实现理想的前提都是权力和地位，这就必然形成文人对权势的追求，因为这是他们实现自己人生理想的基础。更何况，“在唐代知识分子的人格层面中，附势与媚俗是一种普遍存在的人格现象。一方面，它是集权制的产物，另一方面，又是封建知识分子功利思想的反映。这种人格现象集中地反映在投献、干谒３７河北人学文学硕，卜学伊论文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相关文学作品中。”∞作为文人，李白有人格独立的傲气，但作为政客，李白身上免不了有趋炎附势、贪慕虚荣的俗气。李白的诗中，干谒之作不在少数，尤其是赠答诗，从那些寄赠给官员的作品中，诗人渴望被援引的急切之情跃然之上：“独酌聊自勉，谁贵经纶才。弹谢公子，无鱼良可哀。”（《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倘其公子重回顾，何必侯赢长抱关？”（《走笔赠独孤驸马》）在这些政治求援诗中，诗人暂时放下文人的傲气而低声求助：“向君发皓齿，顾我莫相违”（《赠裴司马》），“愿君同心人，于我少留情’’（《于五松山赠南陵常赞府》）。当诗人终得引荐而供奉翰林时，得意之情则溢于言表：“王公大人借颜色，金璋紫绶来相趋＂（《驾去温泉后赠杨山人》），即使去朝后，诗人在晚年回忆这段翰林生活时，对“朝天数换飞龙马，赦赐珊瑚白玉鞭”，“龙驹铜登白玉鞭，象床绮食黄金盘＂，“赦赐飞龙二天马，黄金络头白玉鞭”的荣华仍旧充满眷恋之情。李白之俗，是风气使之然。以旷放著称的李白，在－Ｎ＇Ｊ、Ｈ长史韩朝宗面前也颇为收敛，变得循规蹈矩甚至低声下气，以乞求的口吻希望韩朝宗能赐予他“阶前盈尺之地＂，从而实现自己“扬眉吐气，激昂青云！”的政治抱负。小小一个长史给他的“盈尺之地”０就能满足诗人“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远大理想，诗人对权势的依附由此可见，此时诗人引以为傲的自信也显得十分脆弱。诗人固然是希望能像先秦策士那样游说万乘建立功业，但在处于封建社会繁荣时期的唐代，士人早已失去拥有独立人格和自由的环境与资本，权与势是实现政治理想的唯一途径和阶梯，因此对权势的欲望和追求也成为文人束缚自我的精神桎梏。不是李白愿意放弃高傲的人格，而是如果不依附权势，诗人建功立业的理想注定落空，他所追求的人生价值自然无法实现。诗人不能免俗，但在流俗中还保持着一份傲气，诗人追求功业的目的不是为个人的荣华富贵、安逸享乐，而是希望拯救苍生、安定天下。趋势媚俗是李白庸俗的一面，但可贵之处在于李白能够跳出自己的庸俗，在认识到政治的黑暗本质后能毅然舍弃这种荣华。关于李白去朝的说法主要有两种，一是遭谗被逐，一是恳求还山，其实二者之间是相互关联的。在当时，即使遭到小人诬陷馋毁，如果李白甘于“倡优蓄之”的御用文人地位，做到“入侍瑶池宴，出陪玉辇行”，那么他即使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荣华富贵还是可以拥有的。但李白平交王侯、傲视权贵的傲气，选择放浪形骸的反抗行为，终不为统治者所容。李白选择放弃自己的俗，于是①杨恩成吕蔚，《附势与媚俗：唐代诗人人格的另一面》，陕西师范大学学报，２０（０年５月。３８筇４章李Ｆ１ｌＪ！曾答｛芊的思想｜大Ｊ涵殷奠彳’＾彳争帝顺水推舟“天子知其不可留，乃赐金归之”（李阳冰《草常集序》）。即使李白不能免俗，也和当世诗人一样为求入仕拜谒权贵，但丝毫不影ｎ向人们对他的崇拜和敬仰，这是因为李白身上流露出的傲气。傲气作为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气势，是一种可随时涌溢而出的精神气势，因此，即使是拜谒，诗人依旧保持自己的傲岸人格。诗人的傲气多有自信自负的成分，他在表达自己的志向时说“托意在经济”（《赠长安崔少府》）、“怀经济之才＂（《为宋中丞自荐表》），对自己的政治能力也十分咯信“大贤有卷舒，季叶轻风雅”（《赠常侍御》），“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梁甫吟》），诗人自比历史上的英雄豪杰，丝毫不掩饰自己实现理想的信心：“富贵吾自取’’（《邺中赠王大劝入高风石门山幽居》），即使在失意时还说“才力犹可依，不惭世上雄”《出金门后书怀留别翰林诸公》。诗人的傲气体现在诗歌中，是一种天然气势：“帝子隔洞庭，清风满潇湘，怀归路绵邈，览古情凄凉，登岳胱百川，杳然万恨长＂（《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且探虎穴向沙漠，鸣鞭走马凌黄河。耻作易水别，临岐泪滂沱”（《留别于十一兄逖裴十三游塞桓》）。览古纵今的情怀，豪迈壮阔的气势，是诗人的豪情，更是诗人的傲气。“愿君学长松，慎勿作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赠韦侍御黄裳》），“为草当做兰，为木当做松，兰幽香风远，松寒不改容”（《于五松山赠南陵常赞府》），“空摧芳桂色，不屈古松姿”（《赠易秀才》），诗人这样奉劝友人，而傲雪凌霜的松和孤傲高洁的兰，正是诗人的自我写照。４．２仙人与凡人在中国传统文化罩，“仙＂是超凡脱俗、自由无拘、飘然高蹈的代称，给人一种使之钦慕的轻松愉悦之感。李白有着很多“仙”的称谓，青年时代在江陵，著名隐士司马承祯谓其“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大鹏赋》）。而自贺知章赞其为“谪仙人”后，李白就一直以“谪仙＂自居：“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为谪仙人”（《对酒忆贺监二首》其一），“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答湖州迦叶司马问白是何人》）。杜甫曾称赞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而以诗名世的李白更有着“诗仙”的称谓。关于仙人李白的传说比凡人李白的记载要多很多，在唐代就十分流行太白星精、谪仙、骑鲸捉月等具有传奇色彩的记载，一个“仙＂字，就将李白超然、自在、潇洒的精３９河北人学文’≯硕十’≯ｌ＂ｅｒ论文神风貌和非凡气质概括。仙是行为方式自由性的体现，诗酒宴饮、携妓邀游等自在自适的生活方式，是文人理想的生存状态，仙的逍遥和自适更是士子的精神追求典型。在中国诗歌史上，李白可以说是自由士人的代表。他一生行为处事狂放不羁，带有狂人的色彩，加上诗人一生多数时光在游览名山、求仙访道中度过，其仙化特征更为明显。仙也是多元性的融合与统一，在李白身上，儒、道、释、纵横、游侠、酒徒、狂客、才子等多种色彩共同构成诗人丰富多彩的精神风貌、多元而自在的性情。如“湖州司马何须问，金粟如来是后身”（《答湖州司马》），“高冠佩长剑，长揖韩荆州＂（《忆襄阳旧游赠马少府》），“三万六千日，日同醉如泥”（《赠内》），“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庐山谣》），“谬以辞赋重，而将枚马同’’（《寄上吴王》）等。在李白身上，集中了酒仙、诗仙、谪仙三种仙人特征，三者之间又有着内在的关系，酒是触媒剂，能够升华创作激情达到仙化的高度。其言论举止的放纵和不羁，诗赋才能的天才和超俗，共同塑造了李白的仙人形象。酒仙的享乐人生。李白饮酒的名气和作诗的名气一样大，甚至酒名超越了诗名。自唐以降，凡涉及李白的正史、传说、诗文、绘画等等，无一不和酒有关，直到今天，“太白遗风＂的酒旗还随处可见，太白饮酒的故事还在流传。“人们唯独对李白的酒感兴趣，关键既不在于他的酒喝得多，也不在他的诗写得好，而在他的饮酒诗中表现出一种受人喜爱的性格。＂①在诗中，李白有“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的傲岸；有“重阳不相知，载酒任所适＂（《宣城九日……醉后寄崔侍御二首其一》）的放诞，有“且将换酒与君醉，醉归托宿吴专诸”（《醉后赠从甥高镇》）的洒脱，有“时来引山月，纵酒酣清晖’’（《赠秋浦柳少府》）的闲适，有“君家有酒我何愁？客多乐酣秉烛游’’（《对雪醉后赠王历阳》）的真挚友情，有“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壮大气魄。李白在诗中将人类共有的性格特征痛快倾诉，而酒强化了李白的这种性格。诗仙的诗化人生。李白一生钟情于山水，遍访名山大川，追寻高士仙踪既是为陶冶性情开阔心胸，一定程度上又是派排遣入世受挫之苦闷，不羁天性受缚之无奈。李白的诗人气质、天才的浪漫狂想、作品中流露的飘逸奔放的诗歌风貌、以及诗歌所描写的游①裴斐，《李白十论·＜从李白饮酒诗看诗人性格及其思想矛盾＞》，Ｉｇｔ）１１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１年，第１０４页。第４审李白ｌ『！曾答诗的思想ＩＪ、Ｊ涌及其矛盾仙内容等，形成了诗人浪漫的性格和ＪｘＬ格，在纵情山水中，诗人享受着诗化人生。谪仙的狂放人生。谪仙原本是指由天上的道教世界因罪被流放到地上的仙人，既然诗人不属于世俗这个现实世界，因此也不需要遵循尘世间的规则法度，在行为方式上表现为对权贵的蔑视，表现在文学思想上则是不拘法度的创作精神。诗人在世俗中追求天上人间的外臣身份，在纷扰的现实人生中保持着人格独立，享受着狂放不羁的谪仙生活。但无论是酒仙、诗仙还是谪仙，李白毕竟是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是一个真实的凡人，因此有也有常人的情感和哀乐，而因诗人的敏感，李白之痛苦和快乐更甚于常人。“他的人生和我们一般人的人生拨那个没有太大的悬殊，他有悲，我们也有悲，他有喜，我们也有喜，并且他所悲的、所喜的，也就真还是我们所悲的、所喜的。然而，然而有一个不用，这就是他比我们喜、喜的厉害，悲、悲的厉害，于是我们就不能不在他那里得到一种扩展和解放了，而这种扩展和解放却又是在我们心灵的深处，于种种压迫之余，所时时刻刻的在期待着，在寻求着的。”①人人都有苦痛，但碍于种种如世俗偏见等原因而不能一吐为快，现在李白站出来，将我们每个人内心压抑的苦痛用诗的语言说了出来，将人类群体压抑着的委屈发泄出来，并且是用诗歌这种美妙的艺术形式。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读到他那些激昂澎湃的诗句时所感受到的情感的发泄和慰藉了。但李白毕竟不是一个能够放弃现世的人，这注定了他的一生都得不到解脱，他有着不羁的情思和才华，但终生在失望和悲苦中挣扎。从陶渊明“万族皆有托，孤云独无依＂（《咏贫士诗》）到苏东坡“九万里风安税驾，云鹏今悔不卑飞＂（《次韵郭功甫》），历代文人都在哀伤咏叹天才无所皈依的寂寞孤独。但陶渊明毕竟是一位智者，他在寂寞悲苦中用智慧为自己安排寻觅了一片“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读山海经》）栖心立足的天地；苏东坡则做了一位达士，能够在贬谪的不幸中做到“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定风波》）的超然旷达。而李白有的，只是一份无所遮蔽的天才情怀，和无人明白的天才苦痛。东坡也有“坡仙＂之称，但正如叶嘉莹所说，他是由人而仙的，他的人的烦恼，反而因了这几分仙气而得到解脱，但太白不同，他是由仙而人的，他的不羁和才华注定了要受到尘世和礼教的羁束。＠①李长之，《李白传·＜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百花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３年１１月，第９４页。＠叶嘉莹，《嘉陵论诗丛稿》，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８年，第２６１页。４ｌ河北人。７：文学硕ｌｊ学何论文李白终究还是无法脱离现世的，也因此他的苦痛便是一种超人的永久的痛苦，是先李白而存在后李白而不灭的，是李白无法解决的痛苦。心有余而力不足固然悲哀，更大的悲哀却是有力而无处施展，这便是诗人痛苦的根源。４．３入世与出世李白有着强烈的政治抱负和功名心，但对隐逸和游仙也有着浓厚兴趣，很多研究者在李白“隐与仕＂的问题上争论，我认为，在李白的思想中，入世思想占据主导地位，诗人的求仙访道隐逸生活，或是为入世做准备或是政治碰壁后的安慰寄托。入世与出世的矛盾，实际上是诗人建功立业政治理想和追求个性自由精神之间的矛盾。诗人的痛苦在于他想将兼济天下的梦想和独善其身的理想结合在自己身上，实现儒家积极入世和道家功成身退两种人生模式的融合。因此，诗人虽然在仕途上一次次受阻，却不断追求。世俗的权势名位并不是李白真正想要的，而他所自豪的政治才能和从政道路又不为现实接受，诗人始终无法摆脱现实中两难的困境，一生在入世与出世之间徘徊挣扎。关于李白出世与入世的矛盾，我们可以通过《邺中赠王大劝入高凤石门山幽居》一诗来探讨：一身竞无托，远与孤蓬征。千里失所依，复将落叶并。中途偶良朋，问我将何行。欲献济时策，此心谁见明？君王制六合，海塞无交兵。壮士伏草间，沉忧乱纵横。飘飘不得意，昨发南都城。紫燕枥下嘶，青萍匣中鸣。投躯寄天下，长啸寻豪英。耻学琅琊人，龙蟠事躬耕。富贵吾自取，建功及春荣。我愿执尔手，尔方达我情。相知同一己，岂惟弟与兄。抱子弄白云，琴歌发清声。临别意难尽，各希存令名。王大，即王昌龄，排行大，字少伯，奉翰林时，二人就有交往，开元二十七年王昌龄被贬岭南，与李白在湖南巴陵相会，写有《巴陵送李十二》。此诗作于天宝十载（７５１）李白由南阳经大梁北抵邺中与王昌龄偶遇时。此外，李白还有《同王昌龄送族弟襄归桂阳二首》、《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等诗与之赠答。在这首诗中，诗人首先叙述了途中偶遇的欣喜之情，当时王昌龄对宦途失望，产生归隐之志，邀请李白同隐，李白则拒绝其劝告，称“富贵吾自取，建功及春荣”，应该“投躯寄天下，长啸寻豪英’’，趁青春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当时李白已经４２茚４章夸广１嘴答ｉ々的思想内涵及其矛盾五十一岁，经历了遭馋去京的政治失败，多年的漫游求荐中诗人依旧保持着积极的入世精神。虽然二人志趣不同，但“我愿执尔手，尔方达我情”的友情却是真挚的，在分别时，李白劝慰友人也勉励自己“临别意难尽，各希存令名”。其实纵观李白的一生，其入世和出世思想是同时存在的，只是因为环境、机遇的不同而在各个时期有所侧重。《旧唐书》评论李白的一句话“飘然有超世之心”，成为胡适等人提醒读李白的人不可忘记的一点：“他的高傲，他的狂放，他的飘逸的想象，他的游山玩水，他的隐居修道，他的迷信符篆，处处都表示他的出世的态度。”①这种看法有失偏颇，认真读李白的诗就不难发现，李白身上兼具积极用世和超尘脱世两种对立的思想倾向，这两种思想概括而言就是“功成身退”，为着实现这个政治理想，诗人在出世和入世中徘徊。诗人的“功成”思想来源于对人生价值的追求，美人迟暮、修名不立、时间流逝而功业无成，是千古士人共同的悲哀和恐惧，这种哀和惧在天才李白这里又被放大，因而诗人建功立业的愿望又强于他人。“大鹏一同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ＪｘＬ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上李邕》），“骤骥本天马，素非伏枥驹。长嘶向清风，倏忽凌九区＂（《赠崔谘议诗》），诗人有着天才的自信和自负，自然有不甘于生命徒然落空的豪情和大志。他曾多次自比孔子，希望也能建立不朽功业，“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庐山谣》），“问我心中事，为君前致辞，君看我才能，何如鲁仲尼＂（《书怀赠南陵常赞府》），不难看出李白受儒家用世思想的影响，“笑孔丘’’笑的是迂腐儒生的穷首皓经，“仲尼亡兮谁为出泣＂（《临终歌》）才是李白对孔子的真实态度，追求不朽功业而不得的无奈是他们的相同之处。孔子曾对颜回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用是兼济天下，是仕；舍是独善其身，是隐。儒家的用世之说影响了中国古代社会几乎所有读书的士人，在儒家看来，仕和隐是相互补充而不是对立的。封建时代的读书人，大多也只有或出仕或归隐两条路，盛唐诗人几乎都有着仕和隐的情节，只不过追求结果有成败得失，反映态度有轻重之别。孟浩然是仕隐两失，王维是仕隐两得，而李白，则是把仕和隐放在一起来追求，但二者之间有先后顺寻，即先入世建功立业然后出世飘然隐逸，把功成身退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历史上由隐士而一举至卿相的例子是李白所钦慕的，虽然诗人最终也实现了以布衣动九重的理想，但其政治抱负并未实现，因此算不得功成。囝胡适，《白话文学史》，百花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第２９１、２９２页。４３河北人’≯文’≯硕十’≯何沦文诗人的“身退”思想缘于对自由人格的追求。李白的政治理想是坐致卿相创／ｆｉ世之功而后飘然隐退，这种思想来源于先秦策士。李白需要建立功业来实现人生价值，但他不不考科举不求小官，更不想放弃傲岸的人格，而是想重复先秦策士们凭借个人智慧／ｊ‘能游说诸侯、平交君王的从政历史。但是以君主专制为核心的封建社会，本质上是扼杀个人自由、禁锢个人意志的，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广阔的封建政治舞台为文人们提供了建功立业的机会的同时都要求文人对政治的屈从。士子们在追求功业的过程中必然要面对争斗、压制、机诈甚至残酷迫害，于是正直的士人们都渴望在政治的羁绊之外寻求心灵自由的空间。除去外在物质以及礼仪的束缚，超越社会自然的局限，从心灵到精神的自由人格就成为文人们的追求。李白善于对历史经验进行总结，其“身退＂思想也建立在对政治的深刻认识上。诗人常常以李斯石崇为反面教训，而赞赏范蠡张翰急流勇退的睿智，而且现实生活中的政治事件对诗人的触动尤为明显：“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一作下居”（《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诗人明白“谗惑英主心，恩疏佞臣计”（《答高山人兼呈权、顾二侯》），不屑于翻云覆雨的朝政和尔虞我诈争斗，因此选择了身退的道路。李白终究没有“身退’’，因为“功成”的前提条件没有实现，但诗人是执着的。在中国文学史上，对理想追求的坚定和执着莫过于屈原，屈原的诗歌中充满了对政治理想的美好向往和不懈追求，即使知道这个理想永不能实现，自始至终执着着也痛苦着，直至为理想破灭而付出生命代价，在屈原看来，这种牺牲是他为自己理想的最后执着。李白和屈原一样，坚持着独立不迁，上下求索的精神，即使身遭放逐依旧挂念家国社稷，但李白毕竟的积极的，在梦想破灭时，选择了生选择了希望，他对生命的意义有更深刻的思考。如果说屈原对理想是杀身成仁的话，李白则是不离不弃，其执着更深一层痛苦也便更多一层，其命运和性格的悲剧也由此而来，“他越要超越这个压抑他各项的现世问，就越不能忘怀他强烈的济世欲求。总之，李白诗歌的悲剧精神来源于诗人在社会选择与自我实现，即出与入之间的冲突矛盾。”①从心理学上讲，人的需求主要有三个层面，即生存——享受——发展，生存的最基础的物质需求，享受是高层次的物质追求，而发展层面则是人生价值的实现。发展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要做事情，这样才能够得到社会的承认，实现自我的社会价值，在古。林继中，《李白诗歌的悲剧精神》，《文学遗产》１９９４年第６期。４４第４市＿李白赠答诗的思想内涵及其矛盾代的具体形式就通过做官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其二是追求精神自由，渴望主体意识得到充分张扬，挣脱外物羁绊制约以实现心灵自由。二者之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李白则二者兼顾，为自己设计了一条理想的人生道路——功成身退，既建旷世大功留名后世，又追求今生的极度自由和精神解放。目标的不可实现性注定了诗人的悲剧人生结局，最终是求仕求隐皆失败，出世入世两无从。４５结语硅：口｛五Ｆ口通过对赠答诗的重新界定，在内涵和外延上阐述，我们发现作为人际交往媒介的赠答诗，和中国诗歌成熟的轨迹基本相符。虽然赠答诗只有目的性、实用性等应用文体特征，但其所承载的言志抒情内容和艺术形式又具备诗歌的本质特征，因此说赠答诗作为特殊的诗歌类别，具有较高的研究意义和价值。李白赠答诗是一个丰富的载体，从人际应酬往还的角度展现了诗人的复杂思想和诗歌的丰富内涵。通过对其赠答诗的研究，我们可以看到思想和文化具有多维层面的李白形象：天真率直、潇洒飘逸、狂傲不羁、豪迈俊逸、坦诚执着、矛盾痛苦……从中我们也能感受到盛唐兼收并融的时代特色以及当时文人士子丰富的精神世界与人格修养。通过对李白赠答对象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李白的交游范围之广，赠答对象之多，赠答内容之丰富，进而了解李白复杂的思想产生的背景，通过对赠答目的的区分，为进一步研究其赠答作品提供基础。作为贯穿李白一生创作全过程的诗歌类别，赠答诗的发展过程勾勒出诗人思想成熟和艺术成熟的轨迹。奉诏入京前的李白器宇轩昂充满对未来的热情和激情，虽有人生不得志的愁苦烦闷，但毕竟是少年豪迈。供奉翰林期间，诗人既有意气风发的踌躇满志，又有对隐逸自由生活的羡慕向往，诗中常流露仕与隐的犹豫，这短暂的入仕经历，使诗人对现实政治有了清醒认识和深刻反思。赐金放还至安史之乱前，诗人怀着忧国之思再次漫游，并北上幽燕，对当时的社会环境有了进一步认识。安史之乱后，下狱流放的经历，使得诗人对社会人生进行深刻的理性思考，后期作品较前期内容更为深厚、格调也变得悲怆。李白是天真的，他坐致卿相的入仕理想从开始就注定了破灭，但诗人是执着的，他自信并自负自己的政治才干，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寻求，一误于玄宗、再误于永王，两次政治失败后仍壮志不减。政治上的李白是悲哀的，而正是政治上的失败造就了文学上的成功，是政客李白的覆灭涅粲出诗人李白。李白的赠答诗歌是其人生与艺术的真实写照，是诗人生命格调的真实反映，是有永恒价值的创作，我们要全面了解李白，就不能忽视他的赠答诗。参考文献参考文献著作：【ｌ】（清）－干琦注．李太白全集．［岫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７年。［２】詹镆．李白全集校注汇释集评［Ｍ］．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６年。【３】瞿蜕园、朱金城．李白集校注［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０年。【４】安旗．李白全集编年注释［Ｍ］．成都：巴蜀书社．１９９０年。【５】詹福瑞、刘崇德、葛景春．李白诗全译［Ｍ］．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７年。【６】裴斐、刘善良．李白资料汇编·金元明清部［Ｍ］．北京：中华－｝弓局．１９９４年。【７】郁贤皓．李向大辞典［Ｍ］．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５年。【８】詹镆．李白诗文系年［Ｍ］．北京：作家出版社．１９５８年。【９】９安旗．李白年谱．济南［Ｍ］．济南：齐鲁书社．１９８２年。【１０】中国李自研究［Ｍ］．１９９０年—２００４年集．中国李白研究会编。【１１】中日李白研究论文集［Ｃ］．北京：中国展望出版社．１９８６年。【１２】詹镆编著．李白诗文系年［Ｍ］．Ｊ匕京：作家出＝舨社．１９５８年。【１３】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Ｍ］．上海：三联书店．２００１年。【１４】郭沫若．李白与杜甫［Ｍ］．北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