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唐代室内装饰纹样刍议

浙江理工大学学报，第２３卷，第３期，２００６年９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Ｚｈｅｊｉａｎｇ　Ｓｃｉ－Ｔｅｃｈ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Ｖｏ１．２３，Ｎｏ，３，Ｓｅｐｔ．２００６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３８５１（２００６）０３．０３１Ｏ－０４　中国唐代室内装饰纹样刍议　苏淼。汪梅　（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杭州３１００１８）　摘要：阐述在现代环境下研究中国唐代室内装饰纹样的重要意义，以及唐代室内装饰纹样产生的背景。归纳　并分析了唐代室内装饰纹样的特征，并就在当代室内装饰中运用唐代室内装饰纹样进行了初步探讨。　关键词：唐代；室内装饰；纹样；特征；样式　中图分类号：ＴＵ２３８．２　文献标识码：Ａ　０　引　言　唐代是我国历史上政治强大、经济发达、文化艺术繁荣的重要时期，亦是我国古代建筑与室内艺术的成　熟阶段。唐代室内装饰纹样不论从装饰的载体上，还是从装饰的本体上都开创了我国装饰纹样史上的新纪　元，是我国纹样史上的大转折时期。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唐代的室内装饰纹样对当今室内装饰仍具有　参考价值及应用价值。　１　唐代室内装饰纹样的地位及其历史背景　唐代文化是历史赋予我们的宝贵财富。经过魏晋以后的南北交融、胡汉交会的转型期，唐代文化的统一　性再一次得到了加强，而差异性则逐步削弱。唐代以前，历代装饰纹样的载体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如夏、商、　周的装饰纹样主要体现在青铜器上，秦汉的装饰纹样主要体现在瓦当、画像石和画像砖上。到了唐代，“装　饰纹样全面表现于建筑、铜器、金银器、陶瓷器和各类织物上”。…可见唐代纹样在中国室内装饰纹样史上占　据着重要的历史地位，并为以后的装饰纹样发展奠定了基础。　唐代的室内装饰艺术，无论是帝王华丽的宫殿还是普通百姓简朴的农宅；无论是天棚藻井、门窗隔断还　是家具、陈设品，其装饰纹样形成的艺术风格与手法无不反映出当时的社会发展状况、人们的生活习俗、审美　观念及宗教意识等。　１．１唐代室内装饰纹样植根于唐代繁荣稳定的社会政治、经济中。那时人民安心生产，在温饱的基础上也　开始了精神层面的追求。统治阶级亦在物质需求得以满足后，对精神文化上的享受要求也就更高。盛唐时　国家经济发展，内地人口增长迅速，以长安为例，唐玄宗时已有百万人口。国土资源开垦种植范围已涉及山　岭地带和一些边陲之地，唐朝诗人王维在《新睛野望》中描述“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粮食连年有余之说　得以佐证。同时从唐太宗时开始在农业和手工业生产上采取休养生息，齐纨、蜀锦、吴绫、邢窑、越瓷、江　南的稻米、水产等等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手工业亦十分发达，既有官营作坊，又有私有作坊，丝绸、金银器、　“唐三彩”均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在长安城中，就有专门的彩缬铺，在各式陶俑和孑遗的唐人画作上，染　缬的形象屡见不鲜。　１．２唐代室内装饰纹样植根于唐代百鸟争鸣的对外交流文化中。一是因为便利发达的交通带来商业的繁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ｌ一０９　作者简介：苏淼（１９８０一　），女，山东青岛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环境艺术研究。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３期　苏淼等：中国唐代室内装饰纹样刍议　３ｌｌ　荣。唐代对道路不断开辟，包括驿道、贡道、漕路的水陆通道皆畅通无阻，交通的便利、货币和度量衡的统一　极大地促进了中外贸易和工商业的繁荣发展。通往西域的印度、土耳其等阿拉伯国家的丝绸之路与通往东　域的高丽等国的水陆交通通畅，商品贸易和文化交流空前活跃，为异域文化的到来产生了非同寻常的作用。　特别是东起中国、西接东罗马的丝绸之路，在７５００　ｋｍ的距离内，把一些世界文明发祥地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例如“黄河流域的华夏文化，印度河、恒河流域的印度文化，美索不达米亚文化，以及希腊罗马文化等”ｌ２　。　这种不可多得的历史条件，给我国装饰艺术的滋长繁荣提供了良好的机遇，是唐代室内装饰纹样风格产生的　可能性背景之一。二是因为东西方文化交汇形成了中国前所未有的特殊的装饰文化。唐代不独尊儒术，而　是儒、佛、道三教并举，这也在客观上增进了政治的开明和民族的融合，促进了室内装饰纹样的交流与繁荣。　同时对外来民族和外来文化采取兼容并蓄的态度，“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唐高祖）、“自古皆贵中华，贱夷　狄，朕独爱之如一”（唐太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勃）等古句都有所描述。中外文化交流频繁、　各民族文化相互渗透，这在敦煌莫高窟壁画中也多有反映。这种盛况为装饰纹样的多样性提供了生长的土　壤。唐代的经济、政治的发展，使得唐代文化进入了相对自由发展的时代，呈现丰富、开放的局面，为唐代室　内装饰纹样形成清新活泼、富丽华贵的装饰风格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　２唐代室内装饰纹样的艺术特色　唐代室内装饰纹样基本上脱离了商周汉魏以来的古拙风格，而具有描写现实生活的写实风韵。沿革以　动物神兽为主题的装饰内容人手，进入到以花鸟为主题的图案题材。随着唐朝经济的快速发展，文化的兴　盛，思想的开放，呈现繁荣富丽的艺术面貌。　２．１　主题中外艺术融合　唐代室内装饰风格雄厚而不呆板、丰富而不繁琐，兼收并蓄，蔚为壮观，其纹样不同于以前，是多种纹样　的统一融合。苏轼云：“君子之于学，百工之于艺，自三代历汉，至唐而备矣。”它既继承了华夏之光，又汲纳　了诸如印度、波斯、罗马等西方装饰纹样的营养，使中国唐代的室内装饰纹样具有了焕然一新的面貌。如印　度装饰中的莲花等花卉纹样随着佛教传人中国，使中国的室内装饰纹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形成了以花卉为　主体的中国装饰纹样新体系。同时也出现了很多与佛教相关的室内装饰纹样。宝相花是唐代室内装饰纹样　的佼佼者，也是随着佛教而传人，从佛教象征性花卉——莲花演变而来的。莲花与宝相纹样，唐时多用在天　棚藻井及砖石雕刻中，西安大明宫方砖多为莲花纹样。又如联珠纹是波斯萨珊朝的典型纹样，敦煌一些佛龛　边饰的联珠宝相花纹就是联珠纹和宝相花的结合，以及敦煌壁画和陕西懿德太　子墓中彩绘武士俑上大量的联珠小花锦纹、联珠龙纹等也是联珠纹的中国化。　再如卷草纹演变于希腊忍冬纹，唐时多用于石刻、砖刻（如图１）和室内的装饰　器具，如西安出土的卷草孔雀纹银方盒上的装饰等。这些都是有着悠久历史的　传统纹样与外来艺术融合的结果，来自于唐代中外文化的交流。　２．２题材多样化、生活气息浓　唐代室内装饰纹样题材丰富却具有变化，大体上可分为以下几个大类：几　何纹样，如联珠、万字、双胜、棋格、锯齿、龟甲、连线、方纹和十字等；动物纹样，　如麒麟、仙鹤、鸾鸟、鹦鹉、飞狮、天鹿、天马、猴子、孔雀、鸿雁、蜂蝶、鸡鹅和龙凤　等；植物纹样，如牡丹、卷草、莲叶、石榴、葡萄、柿子、折枝、宝相花等；人物故事　图１卷草纹砖刻　和神话传说，如日常生活中的马球、狩猎及伯牙抚琴、吹萧引凤、嫦娥奔月各种神话传说等。唐代的室内装饰　纹样题材丰富，格调明朗，与唐以前的纹样相比，如夏商周时期的图腾、神兽等纹样，具有更强的生活气息。　花草鸟蝶，富于民俗趣味；情爱祥瑞，表达美好愿景；运动舞蹈，描画日常娱乐；神话传说，寄托无限遐想；鸳鸯　相戏，鹦鹉双追，则表现了一种人情昧的自然景象。由于唐代以人为主体地位的确立，发展了审美主体所需　要的审美对象，故描写现实的生活气息浓郁是顺理成章的。唐代装饰纹样题材的多样和生活气息的浓郁直　接影响了宋、明、清等历代的室内装饰风格，人们开始摆脱了天神的精神枷锁，把自然当作自己欣赏的对象，　来满足生活的需要。这股自然现实风与当今社会提倡的融入自然、追求自我的观念不谋而合。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３１２　浙江理工大学学报　２００６年第２３卷　２．３表现技法华贵丰满　唐代室内装饰纹样具有与时代符合的华美、雍容之感。其一，从线型运用　来看，曲线的形态是受外界支配的线形，外界压力的大小可以使线形发生变　形，产生出丰满、优雅、柔软、和谐等审美特点。那时的卷草纹、缠枝花纹（图　２）等正是利用流动的曲线创造了层层叠叠、圆润饱满的艺术效果。其二，从　纹样构图结构来看，盛唐装饰纹样盛行饱满的团花组合方式。初唐，散花和　小团花比较多。而盛唐，大团花盛行，布局由紧密变得更开朗，形态由概括变　得更写实。花卉图案，或含苞欲放，或蓓蕾初绽，或昂首怒放，姿态各异，如白　居易诗“地铺白烟共簇雪”形容的小簇花，及司马光笔下的“宝相锦铺架，酴醵　雪拥檐”的宝相花。另外，唐代台基中的上下枋台基通常都呈正方形格，方格　中饰团花，上下枋和间柱饰连续图案，这样的构图形式很好地突出了台基的上下　图２缠枝花纹　枋结构的转折。这在敦煌莫高窟中唐第１５８窟、敦煌莫高窟晚唐第１４１窟等壁画　中都有描绘。其三，从选择对象的内容来看，无不体现出华贵的特征，如牡丹　纹便是雍容华贵的最佳代表。唐诗中有无数赞誉牡丹的名句，如刘禹锡“庭前芍　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皮日休的“落　尽残红始吐芳，佳名换作百花王”以及李白的“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　看”　等。牡丹纹应用极多，在织锦、铜镜、器物、壁画，特别是石刻中尤为精美绝　伦。又如宝相花纹样丰满、圆润、华丽、富贵、常作圆形适合纹样，如图３所示的宝　相花纹锦就是极佳的室内装饰图案；而联珠纹也具有丰满和热烈的艺术效果。再　如动植物组合纹样，花草中鸟雀喧闹、蜂蝶起舞，一派繁华景象。　２．４纹样材质色彩绚丽　唐代室内装饰斑斓华美、金光闪耀。唐永泰公主墓的甬道和墓室都是用砖砌　筑，木柱、木板涂赭红或朱红。长宁公主在洛阳的园林殿阁内则“盛加雕饰，朱楼绮阁”（李格非《洛阳名园　图３宝相花纹锦　记》），绝盛一时。唐代的天花藻井纹样更是绚丽多彩、华贵之极，“在手法上采用退晕方法，大大丰富了色彩　效果并使之具有立体感”　。现存的敦煌莫高窟壁画中的华丽描绘和“饰以粉绘，涂之腰，飞粱回绕于虹光，　藻井倒垂乎莲萼”（高盖《花萼楼赋》），“明　藻绕于悬井”（李濯《广达楼赋》）等诗句的描述都是佐证。另　外，唐时的室内装饰品木制、瓷制、金银制、丝制、棉麻制，用材繁多，其共同的特色就是纹样多层设色、绚烂多　姿。拿丝织物纹样来说，单色织物可以娇柔俏艳，锦则富丽堂皇，一锦有四五色者极其普遍，还有些用色可达　六七种。唐锦的配色注重色彩的强烈对比，地色与花纹主色常有极明显的浓淡深浅变化，着意渲染的是色彩　的繁丽与华美。如章彩奇丽的陵阳公样即体现着富贵华美的生活色彩，而“夹缬、蜡缬等每每诸彩彰施，刺　绣则在彩线之外，又蹙金、蹙银”＿５　与盛世大唐的气派相当吻合。　２．５隐喻表达的祥瑞　唐代室内装饰纹样，采用带隐喻性质的纹样很常见。它以其深刻的装饰意　义、装饰手法和材料的巧妙运用，充分表达了唐人的审美观点和处世哲学。如唐　代瓷器及石刻上出现的鸳鸯纹，因为它的止则相偶、飞则为双，寓意情意深长，在　室内寝具装饰中也多作为主要纹样，如鸳鸯帐、鸳鸯被、鸳鸯锦等。在床头、卧具　中还常见白居易《长恨歌》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连理枝、比翼　鸟；徐彦伯诗中“既觅同心侣，复采同心莲”的并蒂莲；李白《捣衣篇》写到的“横垂　宝幄同心结，半拂琼筵苏合香”＿６　的同心结等纹样，其意喻夫妻好合、爱情忠贞、生　活幸福。又如铜镜和床上用品常用的双鸾衔绶纹（图４），取材于鸾鸟嘴衔长绶的　图４双弯衔绶纹　形象。鸾鸟古时被视为吉祥鸟，“绶”与“寿”谐音，用双鸾衔绶纹样来隐喻吉祥长寿。在木质家具装饰中，常　见石榴、核桃、柿子等图案，其中暗含多子多孙、万事如意、多福多寿等意义。唐人巧妙的运用室内装饰纹样，　把实用与精神寄托结合起来，通过象征、隐喻的方式使周围环境更具深意，这对于中国古代的隐喻装饰纹样　起到了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３期　苏淼等：中国唐代室内装饰纹样刍议　３对唐代室内装饰纹样传承的探讨　通过对古典的艺术纹样进行发掘和提炼，如何使其在新的社会历史环境中重新焕发出它们的艺术魅力，　并为运用新的装饰手法提供了有用的素材，这是目前仍需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首先，当今复古主义风格是对唐代室内装饰艺术的再现。发扬拿来主义的精神，可直接将唐代流行纹样　穿梭时空，移入现代室内装饰的一些特殊位置。如全国政协办公楼中，唐代的典型牡丹纹样反复应用在地　面、灯饰、木雕甚至椅背等处；现在的许多佛教场所也多采用唐代的莲花纹样进行雕刻装饰。其次，当今新古　典主义风格对唐代室内装饰纹样精神的提炼。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将唐时盛行的彩画藻井要素进行提炼变　化，体现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神韵。而笔者也尝试运用传统纹样元素，并把它们以一种非传统的组合形式组　合在一个现代空间中。将唐代流行的卷草、波斯纹样进行组合变化用于客厅装饰中（图５），以卷草纹屏风墙　饰，波斯纹丝毯、靠垫等装饰品，材质上将造型古典、织有古典纹样的丝绸织物与同色牛仔布缝合，营造出了　古典又时尚的氛围。再次，现代装饰主义风格将唐代室内装饰手法融人　其中。如隐喻手法的运用，２０世纪美国建筑家文丘里主张充分运用传统　的隐喻象征装饰手段。他曾经说过，建筑师在建筑中传统地使用象征主　义以丰富建筑的内容，同时使它不再是一个纯粹的空间的工具。象征的　运用不仅表现其自身，也赋予含义和明确的信息。这样的建筑不光是纯　粹的空间，而是具有多方面文化意义的艺术。在现代的许多公共建　筑和私人住宅中，也使用了大量的具有寓意的纹样，如松柏寓意万古长　青、梅花寓意坚强不屈、松鹤寓意长寿等等。　图５笔者设计图　４　结语　作为新时代的室内设计者，应该在传统的文化中汲取营养，强调装饰的历史性和文化性，并将传统的纹　样素材运用到新的设计作品中。把民族的古典室内装饰中的装饰纹样，赋予新的意义，并用新材料，通过新　的施工方式或方法创造出更多更丰富的装饰语言，才能使我们的设计在世界设计丛林中占有一席之地，也能　使我们的环境更有内涵、更有韵味。　参考文献：　［１］霍维国，霍光．中国室内设计史［Ｍ］．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２００３：９６．　［２］马　良．西方人眼中的东方丝绸艺术［Ｍ］．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４：１２９．　［３］田自秉，吴淑生，田青．中国纹样史［Ｍ］．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３：２２８．　［４］卞宗舜，周［５］尚旭，史玉琢．中国工艺美术史［Ｍ］．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１９９７：２８０　刚．唐代工艺美术史［Ｍ］．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８：２５８．　［６］［清］彭定球．全唐诗：卷一百六十五［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６０：１７１２．　Ｏｎ　Ｔａ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Ｓ　Ｉ　ｎｔｅｒｉｏｒ　Ｄｅｃｏｒａｔｉｖｅ　Ｐａｔｔｅｒｎｓ　ＳＵＭｉａｏ．　ＮＧ　Ｍｅｉ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ｏｆ　Ａｒｔ　ａｎｄ　Ｄｅｓｉｇｎ，Ｚｈｅｊｉａｎｇ　Ｓｃｉ—Ｔｅｃｈ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ａｎｇｚｈｏｕ　３１００１８，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Ａｎａｌｙｓｅｓ　ｔｈｅ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ｏｆ　Ｔａ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Ｓ　ｉｎｔｅｒｉｏｒ　ｄｅｃｏｒａｔｉｖｅ　ｐａｔｔｅｒｎｓ　ｉｎ　ｍｏｄｅｒｎ　ｃｉｒｃｕｍｓｔａｎｃｅ．　Ｓｔａｔｅｓ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ｌｙ　ｔｈｅ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　ｏｆ　ｔｈｅ　ｔｈｉｓ　ｐａｔｔｅｒｎ’Ｓ　ｅｍｅｒｇｅｎｃｅ　ａｓ　ｗｅｌ１．Ｃｏｎｃｌｕｄｅｓ　ａｎｄ　ａｎａｌｙｓｅｓ　ｔｈｅ　ｆｅａｔｕｒｅｓ　ｏｆ　ｉｔ．　Ｈｏｗ　ｔｏ　ａｐｐｌｙ　Ｔａ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Ｓ　ｉｎｔｅｒｉｏｒ　ｄｅｃｏｒａｔｉｖｅ　ｐａｔｔｅｒｎｓ　ｄｕ６ｎｇ　ｎｅｗ　ｐｅｒｉｏｄ　ｉｓ　ａｌｓｏ　ｓｔｕｄｉｅｄ．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ａ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Ｄｅｃｏｒａｔｉｏｎ；Ｐａｔｔｅｒｎ；Ｆｅａｔｕｒｅ；Ｓｔｙｌｅ　（责任编辑：张祖尧）